见面后,他发现此人资质非凡,气运亦佳,确实配做鬼王府女婿。怎奈风行烈的面相透出红鸾星动的迹象,可见已有了意中人。
    虚若无做事一向不按常理,并不介意女儿和别人共事一夫。换了其他女子,就算是出名高傲的庄青霜,亦很难做到独霸着夫君,毕竟虚夜月是无人可以拒绝的人间精灵。
    然而配合慕典云的桃花运,还有两人间奇怪的联系,他不难看出其中关窍。
    慕典云说什么都不像愿意“共事一夫”的人。
    而且虚若无隐约觉得,慕典云像是故意让他看出来的,令他有所惊觉,能及时关注虚夜月的心情,从父亲的角度防止不愉快的误会。
    如此一来,他只能感到些许遗憾,痛快地放弃了这女婿人选。
    慕典云摇头道:“并非如此,事实上这套庄园的设计已经完美无瑕,世上任何人都没办法再把它提升一步。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每一样都华美典雅,联合起来时,又和谐的仿佛自从开天辟地以来,这些建筑就在它们该有的地方。”
    这是极高的赞赏,虚若无也不能不为之感到高兴,笑道:“听慕兄所言,你必定也精通建筑风水之学。”
    风行烈此时已对爱情重新燃起信心,不仅因为慕典云绝不会背叛,更因为他自身独特的魅力。
    那是一种基于自身修为,也基于外部环境影响的奇异魅力。在这影响之下,本应是“违反自然”的同性交欢,也没有出现任何异样或是不快,反而令他感到难以言喻的愉悦。
    他看到鬼王所制的建筑模型,不自觉去想自己以后将会住在怎样的地方,竟然想得出神。
    直到听到虚若无的问题,他才抬起头来,望向慕典云。这一刹那,他忽然觉得他有点忧郁。
    慕典云淡然道:“离精通还差得远,只是略知一二。师门诸艺中,我对工之一道研习最少,不好意思在虚兄面前夸口。不过,先贤设有天工坊,遗留下一些工艺图谱,其中颇有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若虚兄有兴趣,我可以摹写出来,交托给你,使它们不致没落无闻。”
    虚若无眼中爆出精芒,果然大感兴趣。仅从慕典云止水不波的态度,他便能看出,那些图谱中记载的东西绝不只是有意思而已。
    他嘿然道:“不瞒你们,虚某早就知道你出身一个名叫万花谷的门派,却从未听过有关它的事。如今你已成功挑起了我的好奇心,也罢,我虚若无不是矫情伪态的人。我会留下你的图谱,同时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慕典云微微一笑,却不继续谈天工谱的事,笑道:“今日找我们过来,究竟有什么事?”
    他知道虚若无已见过了浪翻云,也不知谈了些什么话,估计说定了暂且不寻朱元璋的晦气。但他既然又找自己和风行烈,那不可能只是为了展示一下退隐的决心。
    虚若无沉声道:“戚长征和方夜羽的决斗已经结束了。”
    风行烈急道:“难道你已经知道了结果?”
    虚若无道:“不错。消息是由怒蛟帮的千里灵传到,虚某的耳目还没有这么快。信中说,双方均有损伤,尤其是武功不济的人。湘水帮和丹青派损伤殆尽,但魔师宫也失去了乾罗山城和尊信门。”
    那一战必定非常惊心动魄,风行烈皱眉道:“看样子,长征那小子还活蹦乱跳的才是。”
    虚若无笑道:“千里灵能带的消息有限,不过戚长征的确还活着,参战的人也都无事,只是受了点伤罢了。有神医烈震北在,受伤又算得了什么。”
    慕典云问道:“有怒蛟岛的消息吗?”
    虚若无平静地道:“洞庭湖还在封锁状态,胡节又是楞严的人,我很难插手,所以现在谁都不知道。浪翻云都不为这事烦心,我也不会管。”
    他脸上忽然又泛起笑容,道:“我收有一个义女,和月儿差不多大,名字叫作白芳华,也许你们已经听说过她了。她近日回到应天府,缠着我非要见见你们不可。”
    白芳华是远江白凤楼的头牌,艳名远播,名气仅次于怜秀秀,一样不买达官贵人的面子。许多人猜她后台很硬,可能是楞严的人,谁知竟是鬼王义女。
    风行烈听过她的大名,慕典云却没有。这均不妨碍他们见到白芳华时,心中产生的惊叹感觉。
    她身量高挑,穿着浅碧长裙,走路时裙角如水波般漾开,五官虽不如秦梦瑶、虚夜月等人完美,也是绝顶的美女。白芳华之名不在江湖十大美女榜上,所以单论美貌,她可能略嫌逊色,但综合上举止、姿态和气质,她却是最能挑动男人遐想的一个。
    不知为什么,慕典云惊叹她的魅力,却更注意她的武功。他第一眼便看出,这位看似弱不禁风,丰姿楚楚的青楼头牌,居然也有一身相当高明的武功。
    武功可以是从鬼王那里学得,但这也表示,白芳华可能不像外表那样无害。
    从交谈中的一些蛛丝马迹可知,她似乎和燕王有暧昧关系,鬼王对此也并不反对。如今这关系似乎有了变数,随着谈话渐渐深入,她偶尔会流露因情生变的伤心态度,让人不禁奇怪燕王怎么舍得伤害这美人儿。
    尽管如此,她还是转达了燕王委婉的求见之意。
    虚若无冷哼道:“他不肯听我的话,现在终于后悔了么?以前我就说过,以后和他桥归桥,路归路,他在顺天做什么都不关我的事。”
    白芳华不敢为燕王说话,有点委屈地道:“皇上已判了谢廷石死罪,不久后就要问斩,要救他除非召回高句丽贡来的万年参,但这又怎会是一时半会办得到的?燕王偏偏又看中了花花艳后……”
    虚若无皱眉道:“盈散花也在京中?”
    白芳华双眼泛上泪光,无言地点了点头。显然她情场失意,与这花花艳后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虚若无怜爱地看了她一眼,道:“要不要我去和燕王谈谈?”
    白芳华拭掉滚落下来的泪珠,不胜感激道:“不必了,其实过得几天,芳华就会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也不会因此嫉恨盈散花。唉,今日竟然在两位客人面前失礼,让芳华抚琴唱曲,向两位赔罪好吗?”
    她拜鬼王为义父,和虚夜月、鬼王的七夫人于抚云关系都不错,在鬼王府中亦是主人地位。
    慕、风两人当然不会说不好。但他们的心情完全不同。风行烈尚无所觉,慕典云已对她产生了相当的好奇。
    因为即使在含泪倾诉的时候,白芳华的心神也隐隐约约落在他身上。这证明她一直在观察他,而非当真被燕王移情盈散花的事伤透了心。他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却好奇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第四十三章
    白芳华抚琴清唱,果然色艺双绝,歌声引动听者心底最深处的遐思,一曲唱完,尚有余音绕梁的感觉。她的琴艺已经如此高超,让人不由联想排名在她之上的怜秀秀。
    想来她一定是神仙人物,难怪可以名动京城,又使浪翻云动了凡心。
    曲罢,白芳华又再三致歉,并留他们用饭。席间她不经意地提起,燕王棣也听过他二人的名字,对他们很感兴趣。
    怎奈风行烈和慕典云均不愿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对权贵亦无太大忌惮,互视一眼后,极有默契地绕开了这个话题。
    不过通过这件事,看得出燕王与朱元璋想法完全不同。
    朱元璋显然把浪翻云、庞斑两人当作眼中钉,宁可冒险取得各势力的平衡,也不愿让其中任何一头坐大。燕王则处于劣势,上有父皇压制,下有侄儿争斗,不得不屈尊纡贵,尽力拉拢可能反对允炆的人。
    不管他是真心想交朋友,还是迫于压力不得不如此,成功之后,赫然又会面临朱元璋现在面临的局面。
    譬如说,叶素冬是朱元璋最信任的人,因此西宁派蒙皇帝青眼,地位水涨船高,在八派联盟里也是威势赫赫。可惜好景注定不长,倘若燕王上位,绝无可能继续重用他们,只会把他们替换为自己的心腹势力。
    事实上,慕典云直觉朱元璋未发迹时,行事可能与燕王非常相似,不然也无法在元末群雄割据的局面中脱颖而出,成为九五之尊。
    但他已经老了,比起曾经的枭雄面目,他更像是被权力腐蚀,一心追求长生的老者、在江湖事上昏招迭出,他甚至可能忘记了,现在的庞斑仍有能力杀他。
    鬼王曾言,燕王回京为朱元璋祝寿,随行的人中有不少他的心腹高手。再联想到朱元璋近期正式册封朱允炆为皇太孙,不难猜出,燕王准备以这次大寿庆典为契机,和允炆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定在极端的情况下,还会弑父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叹的是,即使是虚若无,至今也没能找到恭夫人和允炆与天命教勾结的直接证据。若无证据,就无法取信于朱元璋,更有可能冤枉了无辜的好人。
    对于叔侄争位的惨剧,他也无力阻止,毕竟双方势力已经水火不容。哪怕燕王彻底放弃问鼎大位的心,朱允炆也很难容得下他,换了燕王自己,也是一样。
    他们已不是只为天子之位,还为自己的性命和未来。
    等吃完饭的时候,又是日落月升,华灯初上。虚若无带他们到金石藏书堂,取出一把刀,递给风行烈道:“鹰刀是鹰缘亲手交给你的东西,阴错阳差之下,到了虚某手里。偏偏消息传遍江湖,京城里一半江湖人是为这刀而来。它对虚某也没有什么用处,你可以拿回去了!”
    江湖上人人瞩目的鹰刀,就这样突兀地重新展现在慕典云眼前。
    鹰刀其实就是一把极为普通的厚背刀,外表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除非是庞斑、红日法王等级的人物,否则放在别人眼前,那人也只会瞠目不知所对。
    很多人认为,只要拿到这把刀,就能马上练成先天真气,然后称霸江湖,长生不老,一拳打死十个庞斑,实在是天真至极的想法。
    悟性或者实力不够的人,根本无法感受到鹰刀的奇妙。
    风行烈早已突破至先天境界,顺手将刀接过,立刻感到其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有点像庞斑给人的庞大精神压力。区别在于,鹰刀的力量意在引导,而非伤害。
    他还想推辞两句,谁知脑中现出鹰刀想要传达的信息,使他沉浸其中,忘了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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