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叶姨娘晌午时分便喜气洋洋的来了翩跹馆。
    钱姨娘见了她便笑道:“今天可是个大晴天,前天那打雷下雨的,可把我吓得够呛。”
    叶姨娘晓得她说的是前日她同把言欢争吵之事,也不在意,笑嘻嘻的道:“你怕个什么?我又不是朝你。”
    “我是替你担心,万一老爷怒了将你赶出去该如何是好?”钱姨娘笑着回道。
    “那不会的。”叶亭玉很是笃定:“嫣儿都这样大了,我只要不做出像梅自香所做的那样的事,他就不会将我赶走的,他不也要个脸面?女儿都这样大了,要留女去母吗?”
    “我瞧你今朝倒是欢喜的紧,是有什么喜事吗?”钱姨娘看她容光焕发的样子,不由得好奇。
    “还真有一桩大喜事。”叶姨娘往她跟前凑了凑道:“你不知道,今朝早上二房的娴儿说的那个人家,也来送日子了。”
    “是吗?”钱姨娘有些茫然道:“这我还真不曾听说,不知道定的是哪一日?”
    “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个。”叶姨娘说到这里,有些眉飞色舞的:“巧都没有这么巧的,这日子也定在了九月二十六,同嫣儿是同一天,你说这是不是大好事。”
    “这么巧的?”钱姨娘惊奇的道:“那倒还真是好事,家里头两个姑娘出嫁,撞到了同一天,这还真不多见,两场小麦一场打,倒也省事。”
    “省事那是连燕茹该欢喜的。”叶亭玉笑道:“你该替我的嫣儿高兴,我本来还想着,连燕茹是个有算计的,她嘴上说的好听,到时候嫣儿真出嫁,她定然不会好好操持,排场肯定也大不了,估摸着该请的人也请不全,她总归有借口,面上大差不差的也就过去了。
    但既然跟云娴同一日,那就能沾沾光了,把云娴的亲事,她若是不好好操持,那邹氏绝不会放过她。”
    这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意外之喜,她这才一得了消息就来同钱姨娘说。
    “娴姑娘的亲事她定员是要好好操持的,否则别说是二房了,就是老夫人那里,也不好交代。”钱姨娘倒是赞同她,笑看着她:“那这一回可真是碰的巧,你好放心了。”
    “我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原来也没想着有什么排场,毕竟那些都是面子,面子哪有里子重要?”叶姨娘挥着团扇笑道:“那嫁妆我能要来一半,已然知足了,原本是抱着一分都要不来的心,能多一个是一个,不拿白不拿的。
    不曾想把言欢倒也大方,开口就给了我一半,那我又能多余些银子给嫣儿了。”
    钱姨娘一脸钦佩的道:“我还真是佩服你,我就没你这个本事,否则我娇儿要过得比现在好的多。”
    “行了吧,九姑娘那样聪明,你要是再像我这样,那还叫不叫旁人活了?”叶亭玉笑道:“你别愁,九姑娘这样的孩子,到哪里都能照顾好自己。”
    “嗯。”钱姨娘点了点头,心里头却有些惆怅,云娇聪明能干,还不都是他这个没用的亲娘给逼的?
    她若是有叶亭玉一半厉害,云娇也都不用活得这样辛苦。
    ……
    因着成亲要连着宴请两日,九月二十四这一日,把家便已然开始预备起来了。
    家学自然是歇了的。
    把言欢特意去了一趟青玉院。
    青玉院便是把云庭前些日子才给自己的住处提的院名,“青玉”二字取自“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这首诗写的是竹子的高洁。
    因着对把言欢的厌恶,加之在外求学,把云庭从前不曾不打算在家中常住,这院子也就一直不曾起名字。
    但如今一直在家中住着,日日看着院门上的光秃秃的,总觉得有些不大好看,也就随意的起了一名,提了字上去。
    把云庭正在屋子里头写字,听着金不换说把言欢来了,也不曾抬头,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有事?”
    自打钱姨娘身怀有孕之后,他对待把言欢都比从前温和了不少,遇事也忍让了一些,毕竟有孕之人气不得,尤其是娘那么大年纪了。
    “我是来同你说一说。”把言欢含笑看着他:“后日不是你两个妹妹出嫁吗,这是家里做大喜事,家学里头读书的你那些朋友,你都尽可请来,大家聚在一处热闹热闹。”
    把云庭手中的笔顿了顿:“不必了。”
    他这个人一向喜欢清静,与朋友相聚也愿意在个一隅之地,关上门来吃酒吟诗,才叫舒坦,他生来不喜热闹。
    到了后日,家里头宾客满座,他嫌太过嘈杂,倒不如随意约个日子,与几个好友到酒楼去坐一坐。
    “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嘈杂。”把言欢走过去在他对过坐了下来:“你这样,你就在这院子里头摆一桌,叫南风还有元俨他们,再带上你九妹妹,叫她也叫淑珍她们几个来聚一聚。
    毕竟之前人家家里头有喜事,是请了咱们家的,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说呢?”
    他说到这处,一脸殷切的看着把云庭。
    把云庭停下手中的笔,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让人预备,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到那一日你只管招待你那些朋友就是了。”把言欢笑容满面的起身了,可心却有些沉。
    这个儿子,一向都不肯听他的话,此番却这么好说话,怕不是连燕茹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信,他非得试一试看看。
    “那我不耽误你了,先到前头忙去了。”把言欢笑着走了。
    把云庭看着他走出门去,神色微凝,过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笔,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从钱姨娘有了身孕,他便刻意不再对把言欢横眉冷目的,把言欢也乖觉,时常来他院子,言辞神色无不关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知道再如何也更改不了这是他父亲,只是当初他贬妻为妾之事,他始终无法释怀。
    但方才瞧见了把言欢发间已经有几丝银发,他从来坚定的心有了一丝动摇,或许,真该如同娘所说的那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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