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鹤卿抬头瞧了一眼把言欢同连燕茹,又低下头道:“岳父岳母,我是一时糊涂,才酿成大错,还请你们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在此向你们发誓往后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他声音不大,也不得多少起伏,与其说是保证,更像是在应付学究考察时背诵文章。
    连燕茹撇过头,压根儿就不想睬他,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姑娘去叫他那样对待,她杀了他的心都有。
    还是把言欢站出来圆场:“好了,既然晓得错了,往后别犯就是。”
    他们夫妻早就商议好了,这个婚肯定是不会和离的,是以连燕茹既然唱了白脸,他自然是要唱红脸,否则,这饭吃的就不起作用了。
    连燕茹却开口道:“认错归认错,那对母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盛鹤卿抬头瞧了一眼吴氏,盛敏却喝道:“你瞧你母亲做甚?你在家里头是如何说的,现下便如何说,你当还有什么着改么?”
    盛鹤卿低着头撇了撇唇道:“如何处置我都听岳父岳母的。”
    “那好。”连燕茹面色阴沉:“我要将他们都处死,你可愿意?”
    盛鹤卿又瞧了一眼吴氏,神色有些焦急了。
    吴氏忍不住开口道:“亲家母,你要处死那个贱婢,我二话不说任由你。
    但那个孩子,是我家的种,都两岁多了,要是一道弄死了……那不是作孽吗……”
    她说着露出些不忍心的神色来。
    “那孩子现在何处?”连燕茹直直的瞧着她,吴氏这样不舍,定然是见过了。
    吴氏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说。
    盛敏开口道:“不瞒你们说,那日你们一家走了,我便问了得宝,得知那母子二人的住处,派人去将人接过来,人如今正在我家中。”
    吴氏又道:“亲家母,那孩子眉眼里同我家鹤儿小时候一模一样,确实是我家的孩子,我真是舍不得……”
    她说着,还擦起眼泪来。
    连燕茹原本也不曾想她盛家会同意连那个孩子一到处死,这不过是她拿出来说话的筹码罢了。
    她瞧着吴氏眼泪擦的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道:“你们要留着那孩子,也不是不可,不过,有四样事情要依着我。”
    “亲家母,你说,只要留着那孩子,哪四样事情?我一定依你。”吴氏收敛了悲色,两眼直盯着她。
    “其一,那个女子必须处死。”连燕茹桥是前头,脸上不见悲喜:“其二,鹤卿往后不许再纳妾,每个月至少有半个月在主院过夜。
    其三,那个孩子不能算作是鹤卿的孩儿,连庶子也不能算,便说是在外头瞧见他可怜,一时兴起认的干儿子,不曾想却扰了子息,所以才养了个姑娘。
    其四,招招这个女儿洗三须再择良日,必须照着规矩办的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不能比家里头别的男儿差半分,红鸡蛋也得染,照着风俗来,一样都不能少。”
    她说罢了,厅子里头一片寂静,无人开口说话。
    她低下头望着自个儿跟前的酒盅,又接着道:“便是这四样事,若是你家能做到,那这件事情便既往不咎,咱们两家还是好亲家。
    若是做不到,那便和离。”
    “亲家母。”吴氏有些为难的道:“这旁的,倒也好说,只是染红鸡蛋……这是养儿子才做的,云妡她生的是个姑娘,若是也染了红鸡蛋,不免叫人笑话……”
    “这有何可笑的。”连燕茹坐直了身子:“不正说明了你们家拿这个孙女儿也当孙子一样疼爱吗?”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吴氏有些泄气:“可从前从来不曾听说过有人家这样做。”
    “我就这几样事,没得讨价还价的余地,亲家母瞧着办吧。”连燕茹不再多言,拿起调羹来给自个儿舀了一碗银鱼羹,慢条斯理的吃着。
    吴氏用手肘撞了撞盛敏。
    盛敏犹豫了片刻道:“那便照着亲家母说的来,一照做便是了。”
    他说着端起酒盅来对着把言欢:“来,吃一盅,这事儿便这样定下了。”
    两人干了杯,分别拿起筷子吃菜。
    连燕茹才又抬起头来开口道:“既然你们家都答应了,但口说无凭,吃罢了咱们一道去书房,立下字据,对咱们两家都好。”
    吴氏的脸色难看至极,放下筷子便要开口,这个连燕茹简直是得寸进尺,他们徽先伯府的面子变这么不值钱吗?
    都已经答应了,居然还要立下字据,真是岂有此理!
    盛敏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她。
    连燕茹冷哼了一声道:“看样子徽先伯夫人不大愿意立字据,自古以来这样的事情也确实少有立字据的,都是找的见证人。
    不如这样,今朝便作罢,你们家去找一位盛家族内德高望重之人,我家这边也请一个,咱们明日再重新说过。”
    吴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硬是说不出话来,她倒是不晓得,连燕茹竟是个这样厉害的。
    盛敏接过口道:“亲家母说的有道理,请族老就不必了,立个字据大家脸上好看,也好彼此放心。”
    事情已经谈到这种地步了,他不想再节外生枝,家里的声誉比甚的都重要,能保全了就好,至于受点委屈那就受着吧,谁让他家儿子不争气呢。
    连燕茹没有在说话,这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实则,她要立字据也不是为着她自个儿,而是替自个的女儿考虑。
    把云妡还要在盛家过一世,盛鹤卿这个吊儿郎当的,这会儿虽说答应了,往后不照做是极有可能的。
    有一纸字据拿在手中,把云妡往后说话也能硬气一些。
    不过她也会叮嘱女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这个字据说事儿,毕竟容易伤和气。
    再说若是将人逼急了,不在意外头那些声誉之类的。
    想想左右只不过是旁人议论起来难听,又不疼又不痒的,过一阵子便适应了,到时候破罐子破摔,不受你的挟制,那也拿他没法子不是?
    是以,她会叮嘱女儿不能总拿字据出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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