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么得命过下去了!叫奶奶她老人家把我一道带走吧!”
    丁氏哭着以头抢地,撕心裂肺。
    “你又发哪门子疯!”钱世海怕人笑话,压低了嗓音“快些起来,这许多人看着呢,你也不嫌丢人!”
    “我丢什的人!我一世孝敬公婆,体贴老爷,又宝贝儿女,我块块做到,我怕什的!”
    丁氏擤了一把鼻涕,又接着嚎“我的个好奶奶啊!我就是舍不得我的好奶奶!她本来不得走这么快的啊……都怪我啊,不曾盯着照应在她跟前,姑姑们又不得空,娇儿还那样小啊,她懂什的……”
    她嚎一嗓子说一句,声音几乎传出三里路去。
    一时间人人皆议论,钱家这五个姑娘算是白养了,到临了都不曾来照应老母亲。
    钱家五姊妹虽在后头,也听的一清二楚,几人面上都有些挂不住,脸色也都不大好看。
    丁氏这般一阻拦,送殡的队伍便只能停了下来。
    抬龙杠的八个扶松心中叫苦不迭,这送殡的讲究多了去了,有些规矩外行人不懂,还能浑水摸鱼的偷点懒混过去。
    偏偏送殡路上棺材不可随便落地是人尽皆知的规矩。
    除非是遇上了桥梁,才要停下来,待孝子孝孙去桥头点了买路钱,才能继续出发。
    据说只有这般死者的灵魂才能跟着过了桥去。
    传闻人的灵魂是极轻的,但新死的灵魂轻易却过不了阳间的桥,是以必须在桥头化了纸钱方可。
    如今丁氏闹出这一出,扶松的拿银子办事,虽说心中不痛快,倒也不好说什的,只能一个个硬抬着棺材站在那处,期盼钱世海紧着将他婆娘拉起来才好。
    云娇虽远远的跟着棺财,但二舅母的哭嚎声甚大,她又怎会听不到?
    与把云庭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皆是一般想法,二舅母这一出怕是冲着她来的。
    果然,丁氏接着哭道“我是左嘱咐右嘱咐……我说的云娇啊,你婆奶奶身子弱,吃不得油腥……孩子不懂,还当我舍不得给奶奶吃好的才哄她哩……趁我不在,就偷偷给婆奶奶吃……
    往常奶奶发了三次病,都是我照应的啊……一点事没得……
    偏偏这次娇儿来,就把她婆奶奶照应死了……
    我不该啊不该躲懒……我的好奶奶啊要是不吃那些肉食的话……还能多过两天的呐……”
    这便是丁氏与周氏几人商议出来的计策。
    云娇能有现在的好名声,还不是靠她四处宣扬?
    这个死丫头既不想与她嫂子家做亲,又偷偷挖了她的饭根子,还想带着好名声回帝京去,将来嫁个好人家?
    做她的千秋大梦!
    今朝她就豁出去了,她要这个死丫头就算离了莱州,往后也别想抬起头来!
    叫她晓得什的叫鸡蛋碰石头!
    周围顿时一片议论之声。
    “这般说,那个孝顺的外孙女倒是好心办坏事了!”
    “这也不怪,孩子小不懂也正常。”
    “十岁的人了,不晓得人身子弱要忌荤腥吗?我看她就是不想照应,故意把老夫人给喂死了!”
    余氏混在人群中,半掩着面小声说道。
    这话将云娇说的极为狠毒,加之周氏又在人群中煽风点火。
    围观众人顿时议论开来,多数是说云娇原来并不像传闻中那般。
    丁氏听的心中窃喜,口中嚎哭声更甚。
    钱世海拉下脸来,一把甩开她的手臂“你先起来!”
    他此刻是怒火中烧,这几日安宁,他原还窃喜这婆娘安分了,不曾想原是在这处等着他呢!
    这大街上,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也真是做的出来,简直是没脸没皮,半分不晓得害臊!
    丁氏才不买他的帐,只是继续赖在地上,哭嚎不休。
    钱世海对她是束手无策。
    这时,一直默默无言的钱香兰走上前去,皱眉道“娘,你快些起来吧,你这样闹像什的样子。”
    她虽不知细节,但也晓得沈长东如今变成这般,与云娇脱不开干系,算是帮了她大忙。
    更何况,上回云娇还替她瞒下那天大的祸事,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这样将红的说成白的?
    “我不要你管,你弄边上去!”丁氏一把推开她。
    “娘,”钱香兰焦急又无奈。
    这时钱胜走上前来。
    钱妍一脸恼怒站在原地,她原想拽住钱胜的,却被他挣脱了。
    “祖母,你冤枉表小姨了,给祖母送那些油腻荤腥的饭食,皆是父亲为之。
    我倒是亲眼见着表小姨求了父亲好几回,叫他让厨房给曾祖母做些清淡的吃食,”
    他说着弯腰去扶起丁氏“祖母便不要无理取闹了,耽误了下葬的吉时可不吉利!”
    围观之人听到这处,顿时恍然大悟,原是沈长东那个畜生做下的。
    丁氏脸色便难看至极,自己费尽心机才到得如此地步,不曾想被亲孙子三言两语的便化解了。
    这个竟胳膊肘朝外拐的!
    听到后来钱胜竟说她无理取闹,她顿时气的七窍生烟,一把推开钱胜哭叫道“亲孙子都这般说我,我不得脸活在这世上了,都别拦着我,叫我去死吧!”
    说着便朝着棺材撞了过去。
    钱香兰伸手去拉,被钱世海一把拽住“别拉她,让她死了好了,死了倒也消停!”
    好在温氏与钱世林都在那处,两人忙扶住了她。
    丁氏也不是真想死,只抱着棺材哭嚎,等着温氏劝慰几句,便找个台阶下了。
    后头的人听着前头的动静,皆想去看个究竟。
    可有规矩拘着,一时也只能干站着。
    云娇心中煎熬,面上却不敢有半丝表露,因着钱姨娘方才听到丁氏哭诉的那些言语,已然气的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此刻兄妹二人正一左一右扶着她。
    钱家几个姊妹围到了一处。
    四姨母钱芳祥性子急躁,提议道“在这等也不是回事,不如我们去前头瞧瞧?”
    “好,”三姨母钱芳吉也是早已不耐了,
    二姨母钱芳意踌躇着不曾开口。
    大姨母却害怕的道“还是别去吧,平日里她就对我们没得个好脸色,假使我们去了前头,她又要怪我们抢她家的运道了!”
    这送殡前后位置极为讲究,若是占了旁人的位置,便是占了旁人的运道,乃是大忌。
    “她自己作耗,怪哪个!”钱芳吉当先走了过去“去瞧瞧。”
    众人都跟了上去。
    谁料才将将走到棺材边上,便听得“咚”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声惨叫响彻天际!
    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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