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水必须分先后几次注入,在注入水流之时,必须以茶筅快速调和茶汤,再次注入水流,继续以茶筅调和,如此周而复始,待得茶色泛出乳白色,碗中浮起一片乳白色的泡沫,犹如冬日雪花浮在牛乳之上,这碗茶便算是成了。
    这点茶的手艺可不是人人都会的,大渊国文人豪客几乎人人都会这一手,其余的皆是大户人家的子女,才会特意培养点茶的手艺,不过着重培养的还是嫡出的子女。
    把家有专门的点茶师傅,专司传授把家子女点茶之职。
    这点茶师傅是大夫人请的,着重点都在几个嫡女身上,云娇不被重视,每日跟着也只学了些皮毛。
    待她年岁大些之后,钱姨娘咬着牙硬是花重金,寻了一个技艺高超的茶娘,专教她练习点茶。
    是以她虽是个庶女,可这点茶的手艺却是顶尖的,丝毫不逊色与大户人家的嫡女。
    她甚至可以在茶沫上作出山水画,或是诗词曲赋,不过这手艺她可没兴致在沈长东跟前展露。
    沈长东安静的站在一侧,端详她专心致志的点茶,一张小脸恬静优雅,越是细瞧越觉得精致,这小姨这模样真不知是如何生成的,便只是这般瞧着什么也不做,也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成了!”蒹葭欣喜的喊了一句。
    云娇放下茶筅,将那碗茶端起,捧到沈长东的面前,巧笑嫣然:“姊夫请用茶。”
    沈长东心中美不自胜,接过了茶盏,笑问道:“小姨可是知道姊夫要来,特意为我点了这碗茶?”
    “那是自然。”云娇娇笑,面上无半丝厌恶之色。
    沈长东听了顿时心花怒放,一仰头豪气将那茶水饮了个一干二净。
    云娇抿唇接过空空如也的茶盏,唇边的小梨涡更深了些。
    沈长东近几日都待至午饭时分,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云娇除了照顾外祖母,便也就陪他闲坐着,其间并无露出半分不耐。
    今日方坐得刻把钟,沈长东便暗自皱眉,觉得腹中不大爽利,起身便要告辞。
    “姊夫今日怎地这般早便要走?”云娇起身,神色间极为关切:“可是我言语不当,惹得姊夫生气了?”
    沈长东虽然也很想留下来继续享受她的温言软语,无奈他咬牙也抵挡不住腹中疼痛,只得故作无事姿态,淡然摆摆手道:“小姨多虑了,绝无此事,姊夫只是想临时想起前头还有事未处置,是以……”
    他不肯说出实情,好容易才博得这小姨笑脸相迎,若此时说腹痛难忍欲出大恭之事,未免太煞风景。
    “姊夫此话当真?”云娇扬着小脸很是不信,上前兀自打量他:“我瞧着怎的不大像呢!”
    沈长东白着脸,额头上汗珠隐现:“当真当真,我可从不曾骗过小姨。”
    “既然如此,”云娇沉吟片刻,开口道:“婆奶奶睡了,我左右也是无事,不如我陪姊夫一同去吧?”
    若是平常,云娇提出此事,沈长东可真是求之不得,怕是要载歌载舞庆祝一番才是。
    可此刻他正是紧要关头,有难言之隐,真是又气恼又愤恨。
    定然是早饭吃坏了肚子,他心中将厨子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骂了一遍,发誓一会儿解了急非去厨房将那厨子打骂一顿才解气。
    “不必了,”沈长东夹紧了臀部,艰难的往外移了一步:“待我忙完了,再来寻小姨说话。”
    “那行,”云娇瞧他额头上细汗密布,估摸着怕是火候差不多了,轻巧的往边上移了一步,柔柔一笑:“姊夫走好。”
    沈长东顾不上客套,抬脚便冲了出去。
    原本就有些不大忍得住,与云娇说话又耽误了片刻,若是返回自己院中,怕是等不得到茅房,便要飞流直下了。
    沈长东站在门口纠结了一番,扭头冲进了栖霞院后院。
    后院便有个茅房。
    茅房,顾名思义,是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头挖着一个几乎占满房间的圆坑,深度有两三人高,形状好比一个大圆缸,是以叫做茅缸。
    大渊朝有些人家便是将出恭叫做上茅缸,很是形象了。
    普通平民百姓家,没那么多讲究,以茅草玉米秸秆围出一块空地,朝南处留个口子,既方便出入,也能留些光亮。
    在空地当中挖个深坑,进口填几块平整的石头,便算是家中的茅房了,若是出恭便蹲在坑边,这种茅房很是有几分危险,老人孩子一个不小心便会掉入其中。
    钱家好歹也算是商贾之家,自然比平民百姓讲究些。
    茅房之中,深坑挖好了之后,底子都夯实了,边上也都以黄泥土和着碎稻草糊上,防止渗漏。
    而后在上头用木板盖着,只余一个空缺,请来木匠做上一张椅子,椅面挖上个不大不小的圆洞,刚好可以容纳成人的臀部。
    如此将这把椅子安置在茅缸之上,出恭之时便可坐着,极为方便,几乎没有掉下去的风险。
    这椅子也有个名字,叫做茅缸座。
    那茅缸下有一条通道,通着外头,方便人从外头清理,这般院子里头也不会在清理之时恶臭冲天。
    茅缸大概每年春日清理个一两次,也不用特意找人挑粪,有的是专门要粪的农户,要这些粪水回去给庄稼施肥,只要言语一声,便给清理的妥妥当当的。
    此时正直隆冬,也是一年之中茅缸最为漫溢之时。
    话说那沈长东用尽毕生气力,总算挨到茅房外头,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扯开裤带一屁股坐到了茅缸座上去,还未来得及出口气,便觉得身下一空,整个人直往下坠去。
    “啊——”
    任他再心狠手辣再狼心狗肺,也挡不住一头栽进粪坑的恐惧,且还是脑袋朝下的。
    他一伸手扯住茅缸座,谁料那茅缸座也是个假把式,跟着他一同往下掉,他来不及思索,双腿猛地一勾,勾住了两边的木板,身子险险停住了。
    他才松了口气,一抬眼立刻便开始作呕,此刻他倒挂在茅缸上方,半个脑袋都浸在粪水之中,恶臭熏天,他直想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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