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是有,”那道人沉吟一番,似乎有所顾虑:“只是此法……”
    “道长但说无妨,”把言欢忽又想起这大门跟前不是待客之道,忙道:“道长请随鄙人到家中稍坐,待我命人奉上上好的茶水,道长再为我细细讲解也不迟。”
    “不必了,”那道人风轻云淡:“既有今日之遇,便是你我缘分,告知你也无妨。此事破解之法说来不难,要做到也易,只看大人舍不舍得了。”
    “道长请讲,”把言欢姿态谦和。
    “大人只需将你这女娃儿送出去,庄子上也行,庙里庵中也可,只须记得一点,五岁之前不可养在此宅之中,待的五岁之后,煞气尽除,方可接回。”道人附在他耳边如是道。
    把言欢怔住片刻,还待再问。
    那道人却摆摆手:“小道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便转身飘然而去。
    把言欢见那道人分文未取,竟真的就此离去,真当自己遇到了世外高人,对那道人所言深信不疑。
    当即便直奔后宅钱姨娘所在的宅院。
    院门正上方,龙飞凤舞书着三个大字——翩跹馆。
    把言欢有些怔忡。
    翩跹馆,这名字也是有来头的。
    钱姨娘闺名唤作钱芳馆,这名字是钱老夫人起的,钱老夫人的父亲当年也是个秀才,耳濡目染的,她倒也不算个睁眼瞎。
    钱姨娘四个姐姐名字分别叫做钱芳如,钱芳意,钱芳吉,钱芳祥,其寓意一观便知,如意吉祥。
    为何钱姨娘独独唤作一个“馆”字?
    原来,这钱姨娘出生之时难产,小小的身子横在了腹中,怎么也生不出来,钱老夫人足足疼了三日三夜,这孩子还不落地,乡村的赤脚大夫及稳婆个个束手无策,都道钱老夫人此番九死一生,弄不好便是个一尸两命。
    钱老太爷急的团团转,将自己头发都揪下来几大把。
    这时有人提议不如拉到城里的医馆去瞧瞧,医馆的大夫医术高超,或许还有救。
    钱老太爷也是别无它法,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当即赶着一辆牛车,将钱老夫人送进了帝京城中的大医馆。
    这大医馆果然不同凡响,大夫施了针灸术,胎儿身子顺利回转正位,不过半日工夫,钱姨娘便咕咕坠地,母女平安。
    钱老太爷夫妇二人喜出望外,对这医馆更是千恩万谢,到了起名之时,一来为着纪念钱姨娘是在医馆出身,二来也为着表达对医馆的谢意,便给她取名为“馆”。
    也不知是否是生产时耽误了时辰,钱芳馆自幼身子羸弱,三天两头不断汤药,直至及笄之后,身子总算好转了不少,但因着幼时底子差,瞧着也还是有些弱不禁风。
    待到她择婿之时,钱老太爷因着经营生意,也已累积了一些家产。
    他为人正派,做事大方,身兼里正,从不徇私,在乡里之间,名声极好,加之这个小女儿样貌出色,性子和顺,待她到了择婿之年,十里八乡的媒婆,几乎踏破了钱家的门槛。
    把家与钱家离的不远,当中隔着几十户人家,两家大人倒也相识,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把言欢自幼丧父,家中还有一弟把言笑,兄弟二人全靠一个寡母织布绣花抚养长大,其清贫可想而知。
    把言欢倒也争气,十四岁便考上了秀才,很是给寡母增光。
    可这眼看着也到了娶亲的年纪,把母欢欣儿子有出息之余,也是常常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家中穷得快要揭不开锅了,住的三间茅草屋也是摇摇欲坠,家中亲戚早已借遍,便是让把言欢继续去书院读书的银钱,都不知在何处,更别提娶亲了。
    再说谁家的女儿舍得往火坑中推?便是把言欢中了秀才,也当不得饭吃,把母很是忧心,自己家中都是食不果腹,便是有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过来,怕是也养不起。
    那年春日,正值三月三,桃红柳绿梨花白,大渊朝自来便有三月三放纸鸢的习俗。
    钱芳馆一早起身,便缠着钱老夫人,要出去春游踏青,趁着外头风正劲去放纸鸢。
    钱老夫人先是不肯,只道这天公不作美,大一老早的便阴沉沉的,风也不小,怕是要下雨,等两日选个晴天再去也不迟。
    钱芳馆早盼着这一日,又如何肯依?扯着她的衣角央求,只把钱老夫人缠得不胜其烦。
    那时钱老夫人的八个子女,七个都已经成家立业,身边便只余下钱芳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又是最年幼的,身子一向有些弱,几乎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一家人对她都是千依百顺,有求必应。
    钱老夫人被缠的招架不住,也没法子哄,便就应了她。
    嘱咐家中嬷嬷带上了几把油纸伞,便一同去了郊外。
    天色虽不大好,可放纸鸢的人倒也不少,只是不到半日工夫,老天爷果然下起雨来。
    这春寒料峭,又风大雨急,油纸伞根本撑不住。
    钱芳馆自来身子又弱,钱老夫人生怕她淋了雨,回头又染上风寒,忙带她去了就近的寺庙。
    那日恰逢把母带着二子到这庙中给亡夫烧周年,祭奠一番,再化些手抄的经书,愿亡夫早渡轮回。
    把言欢初见钱芳馆,便是在这庙中,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便呆立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那日雨急,庙中躲雨人多,钱老夫人母女并不曾察觉把言欢举止有何不妥。
    既到得庙中,母女二人便在佛前上了一炷香,另外给了些香火钱,待的雨停之后,便匆匆去了。
    知子莫若母,把母当时便瞧出了儿子的不同寻常,只是记在心中,倒也不曾开口询问。
    回到家中过了半日,天色将黑,把言欢果然按捺不住,求问把母那是谁家的姑娘。
    母子二人交心一番,把母见儿子实在钟意那姑娘,且那姑娘着实生的不错,家境又好,便动了心思。
    一夜辗转未眠,把母终是下定决心,便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也得为儿子博一把。
    遂寻了个双日子,也无银钱央请媒婆,便收拾了一番,带着儿子登了钱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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