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谷雨正欲讥讽几句,忽觉腰眼被人拧了一下,口中一顿便转过话头:“这黑漆麻乌的,看在春分的面上,我便勉为其难帮你一把。”
    谷雨晓得拧她的人是春分,虽猜不透春分心中所想,但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大夫人还曾夸过她做事沉稳有算计,听她的定然无误。
    “两位姐姐,我求你们了……”木槿揪着自己的领口心慌极了。
    “矫情什么,”谷雨一把扯开她的腰带,在她腰上用力一拧:“同你客气你当福气。”
    木槿痛呼一声,忙伸手去拢自己的褙子。
    春分趁二人拉扯的功夫,已然换上了自己的衣裳,便也上来帮忙。
    木槿不知所措的被二人夹在当间,脱身不得,只得任由她们摆布。
    等拾掇妥当之后,二人一左一右扶着木槿坐到方才春分坐的那藤椅上。
    谷雨似乎分外开怀,给木槿摆了个半躺的姿势,忙前忙后的替她整理裙摆,半分不见方才的不耐。
    木槿穿着那衣裳心乱如麻,如芒在背,靠着椅背任由她们摆布,甚至都不敢往自己身上瞧一眼。
    “陈画师,都准备妥当了。”春分笑盈盈的望着陈画竹。
    陈画竹一抬眼便是浑身一僵,脸上的神色十分不自然。
    谷雨走上前来,与春分相视一笑:“陈画师,这处便交给你了,我们去外头守着。”
    “等等,”春分体贴的点上了烛火,二人这才相携而去。
    木门重新关上。
    小小的杂物间内,烛火忽明忽暗,只余下木槿与陈画竹二人。
    陈画竹搁下手中的画笔,端起烛火,走到藤椅近前,眼神在木槿身上上下游走,仔细打量。
    木槿本就从未这般与男子单独在一处过,再加之他眼神似乎有些不对,被他这般瞧着,登时坐卧不定,羞涩难安,手半握着不知如何安放才好。
    半晌,陈画竹像是看够了,这才走到画纸前提起画笔。
    木槿轻轻松了口气,只当是绘画之前须得如此,才能将画像画的那般逼真,便也不曾多想。
    夜色逐渐黑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木槿心焦不已,煎熬难安,只觉得这时辰好似过了一年那般久。
    陈画竹终于轻缓的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木槿放松了些,微微动了动双肩,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这才撑着手臂站起身来。
    她抬脚欲去换回自己的衣裳好回院子,又想着此事该如何与九姑娘细说,正思量之间,无意低头瞥了一眼身上的衣裳,顿时惊恐的尖叫了一声,脑中一片混沌,捂着胸口便朝着垂帘的那处冲将过去。
    春分与谷雨应声推门而入,二人取过桌上的画细细一看,登时相视一笑,神色间极为满意。
    “陈画师果然画术高超,登峰造极,”春分赞了一句,将手中的画交给谷雨:“你先将这画拿回去。”
    “还是你有法子,”谷雨喜滋滋的接过那尚未干透的画,急匆匆的去了。
    “今日真是多谢陈画师了,”春分笑盈盈的朝着陈画竹轻轻一福。
    “春分姑娘不必客气,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陈画竹拱手还了一礼:“日后有机会,还请春分姑娘为陈某人在你家二姑娘跟前多多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春分掩唇笑道:“凭你的本事,日后在帝京自有一番天地,到时可别认不得我们才好。”
    “姑娘这是哪里话……”
    二人客套几句的功夫,木槿便已换回自己的衣裳,跌跌撞撞的从里头走了出来,面上一片失魂落魄。
    “出来了?”春分满面笑意的迎了上去:“你可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这府中之人都晓得九姑娘待下人们极好,我是怕你回去反悔,才出此下策,想必你也是能懂我的吧?”
    木槿双臂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眼中泪水簌簌而落。
    花绫绸缎轻薄通透,几近透明,是以在制成衣裳之后,里头皆会配有一层同色的素绢衣,这般内里绢衣垂坠,外观绸缎飘逸,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极为绮丽,是以这花绫绸缎才深得帝京小姐夫人们的青睐。
    可木槿方才所着的那一件,竟只有外几层的花绫绸缎,整个身子如同赤luo,展现在陈画竹跟前,且还画在了画纸之上。
    那内里的素绢衣,此刻还在春分身上穿着,她方才换衣之时根本就不曾脱下来。
    木槿无心听她言语,直瞧向那方桌,只见那方桌上,仅余几根画笔,一摞白纸,她那幅画早已不知去向。
    “画呢!”她愤慨的瞪春分。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木槿是真的恼怒了。
    若那画叫旁人瞧见了,她定然生不如死,此刻顾不得旁的了,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夺回那画毁去。
    春分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肩,似在抚慰:“木槿,你莫要担忧,那画我与谷雨自会藏好,不会叫旁人瞧见的,你不是活契吗?待九姑娘放你出府那日,我自会还你。”
    木槿气急,一把揪住她的发丝发狠道:“你若是不将那画还我,今日我便与你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春分被揪的歪着头,却似乎并不买账,言语之间一若平常,不紧不慢:“我劝你还是放开我,莫要动粗,若是谷雨瞧着我不快活,将那画拿出去与小厮们瞧了,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你!”木槿红了眼,羞愤欲死,可最终还是颓然的松开了手。
    春分慢条斯理的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丝,掩唇笑道:“小厮们瞧见了倒也罢了,大不了说些闲言碎语,你只要脸皮厚上一些,也不是活不下去,可若是叫你爹娘哥嫂瞧见了,啧啧,还不知会如何呢。”
    说着,抱起那花绫绸缎的衣裳,似有无限感慨一般,叹息了一声,缓缓离去了。
    木槿站在那处,眼中又滑下泪来,神色黯然,不知所措,只觉心中一片绝望。
    也该是祸不单行。
    她只顾着出神,却不曾发现面前的陈画竹自春分离去之后,便一直肆无忌惮的细瞧着她。
    待她回过神来,便瞧见陈画竹已站在了她跟前,凑的极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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