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刘说自己是个死人,我以为是玩笑话。
    但是当他露出胸口时,我却吓傻了,就连挣扎在生死边缘的郑春阳,都忘记了挣扎,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一时间,万千的思绪涌上心头,我心中自嘲:“难道我苦苦追寻的仇人,竟然真的就是个死人吗?”
    空手刘胸口的皮肉,如同他的年龄般,显得很枯皱黯淡,没有太多的光泽。
    但是在胸口正中央,一团东西却格外的扎眼!
    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约有拳头大小,黑糊糊的,像是一颗肉瘤,如同心脏般跳动着。
    而且,能清晰的看到,从那黑色的肉瘤上,蔓出生六条小拇指粗细的半透明血管,扎进了皮肉中。
    红色的血液从虫身一侧的血管进入,然后经过虫身后,从另一侧血管中流出来如同墨汁般的黑血。
    我愣了许久,直到身上的寒意减去几分,方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我诧异的问道:“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东西又是什么玩意儿?”
    空手刘苦苦的笑道:“我也不知道。那是认识老四之前,我跟着一帮人做了单买卖。”
    “我们找到了一个商朝的古墓,在墓中,我跟着那帮人,九死一生,破解了无数的机关,折了十几个伙计,才到达了主墓室。”
    “主墓室里没有棺材,只有一具石头做的石俑。没有他们说的宝藏,没有他们说的秘密,没有他们说得一切。”
    “当我意识到自己被骗的时候,他们把我捆了起来,拿枪逼着我去打开那具石俑。我怕死,就照做了。”
    “石俑里面只有一具干尸,在干尸的胸前,就趴着这样一只虫子。”
    “之后我就被人打昏了。等我在墓中醒来,石俑还在,干尸没了。而且,那只原本趴在干尸胸口上的虫子,跑到了我的胸前。”
    “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挣扎着从墓中一寸一寸的爬了出来,带着这只虫子。”
    “我被当地村民救了下来,村里的大夫也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想用刀把切下来。可是刀尖刚刚碰到虫身上,我就觉得剜心般的疼!”
    “我自认曾经是个能吃疼的汉子,可是那种疼痛,根本不是人类能承受的!仿佛就像有两只手在撕扯着你的灵魂!”
    “从那之后,我不敢碰他,只能带着它一起活下来。我原以为这就是一只普通的虫子,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慢慢的,我发现自己开始失去了嗅觉,又过了两年,味觉也消失了,再过了两年,触觉也消失了!直到最后,我连唯一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存在的痛觉,也消失了!”
    “也是从那时起,我从手指和脚指开始,皮肉开始慢慢的变质。拿刀在上面划开一道伤口,里面没有肉、没有脂肪,只有已经枯化成类似海绵的东西!”
    “我为了治好自己,疯狂的跟着别人去做买卖。别人不敢下的墓,我下!别人不敢开的棺,我开!别人不敢拿的东西,我拿!别人不敢挣的钱,我挣!”
    “终于,我存了一大笔钱,我用尽了这些积蓄,都没有治好自己这些怪病!甚至有医生告诉我,那只怪虫子,已经和我的血管长在了一起,永远的寄生在我身上。它所处的位置离心脏太近,如果贸然切除,无异于是自杀!”
    “我也是从那天起,成了一个活死人。直到某一天,我听人说,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有一座叫做‘归墟仙宫’的古墓,里面有颗‘罗桑仙树’,它结出的果实,可以让人重凝魂魄、再塑血肉!”
    “而要让‘罗桑仙树’开花结果,就必须要拿到八件传说中的道具才行!只是要找齐这些早就遗失的道具,谈何容易?以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实现。”
    “所以,曾经善良的刘光启死了,奸滑狡诈的空手刘活了。”
    “小兄弟,鸟兽尚知活命,我为了求生,纵然做了空手刘,又有何罪?有何不可?”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当初把我扔在墓中的那帮人。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今天的一切。没有他们,也不会你家的变故。”
    空手刘说话时,被他捏在手中的郑春阳已经彻底停止了挣扎,脑袋歪在他的手背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死了。
    我听完他讲的一切,莫名的感受到了他心中那深重的怨气,也难怪他会做出这些出卖队友的事,他曾经也是受害者。
    可是,如他所说,冤有对债有主,凭什么把我们这些无关的人,拉进来送死?
    我晃了晃举枪的胳膊,有些泛酸,缓声说道:“空手刘,你的遭遇确实很不幸。但是你把自己的痛苦,转稼到别人身上,那别人的不幸,又有谁来弥补?”
    “你口口声声说着鸟兽尚知活命,你可曾想过被你害死的那些人,有没有想过活下来?”
    “不信你看,雷渊、左氏兄弟、四爷,甚至刚刚被害死的郑家爷孙,都在看着你!他们全都在看着你!”
    我说到“他们全都在看着你”时,空手刘似乎是因为做贼心虚,心中有愧,下意识的看向了死在自己手中的郑春阳,想一证直伪。
    就在这一刹那,我抠响了扳机:“空手刘,结束了!”
    我不想再和他纠缠,也不关心他说的虫子,还有那颗什么仙树。
    我追求的不是长生不老,也不是再塑血肉,我追求的是为四爷报仇!
    从枪口中喷出去一条火舌,火光噌得闪了一下,子弹无情的打向了空手刘。
    一切,全都要在这一枪中,结束。
    这两三年的痛苦、这些难解的谜团,还有四爷离我而去的痛苦,都要在此刻,结束!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枪声响起的一瞬间,空手刘却冲我诡异的笑了笑,抓着郑春阳的尸体,就一头跳进了怪鱼所在岩池中!
    子弹从他刚刚所站的位置穿过,打到了对面的岩壁上。
    我急忙凑到平台边缘往下看,只见空手刘落入距平台三四米的水面中,激荡起一阵水花。
    因为岩池中的水相当清澈,我可以十分清楚的看到他落水后,马上就转头冲着水中那颗珠子游去。
    我见状,赶紧端着枪瞄准他在水中的身影,砰砰砰的连开了七八枪。
    可是因为池水化解了子弹冲击的力道,根本伤不到他!
    眼看着空手刘就要游到珠子附近了,那条一直在池中游弋的大鱼,忽然发现了他,晃着鱼尾就凶猛的冲了过去。
    看到大鱼冲自己游来,只见空手刘果断的把手中郑春阳的尸体,甩到了身后的水域中。
    空手刘不愧是空手刘,显然早就料到大鱼会攻击他,所以才带着郑春阳的尸体一起落水。
    大鱼似乎不太聪明,鱼嘴刚一撞到尸体,便如同一条疯狗般,用嘴撕咬着尸体,疯狂的甩动着尾巴。
    而也就是这眨眼间的功夫,空手刘已经游到了珠子旁边。
    珠子发散出的乳白色光芒,照在空手刘那张满是贪婪和兴奋的脸上,显得无比狰狞。
    他颤抖着伸出了手,但就在他的手指刚刚碰到珠子的一瞬间……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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