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先生几个正在和越长越巨大的老虎花博斗,就听到后头晏先生大喊:“有人被呷了、有人被呷了!”
    他几乎连滚带爬的又爬回关大先生旁边,马师傅趁空回头瞟了一眼,按着手上的钢刺往后头就甩。
    他脑后跟长了眼似的,钢刺分解开,细丝割破空气卷上了正在蠕动咀嚼的大青贝壳,哧哧的几声轻响一响而过,晏淮南紧紧的盯着后头的那个呷人的树,就看到那让自己恐惧害怕不已的青贝壳被整齐的切成了几断滑落在植物巨叶粗根组成的地面上,青水一样的树汁和鲜红的人血、白花花的碎肉骨头及还来不及消化的内脏头颅等就那么在他眼前流了一地,还顺着势蜿蜒着往他们这边流过来。
    晏先生脸一白,捂住嘴退开几步到一边吐去了。
    几人学着马师傅的样儿用钢刺化细丝,但他们比不得马师傅厉害,指哪打哪,反而因为诸人都被老虎须给分别缠在隔得不远的附近,好几次细丝都差点甩到自己人身上,关大先生的脸颊都被带走一条皮肉,鲜血糊了小半个脸,看起来可怕可狰。
    马师傅忙喝止住众人,交待大家:“你们尽量缠着它们那些须,我找机会找出根部将它们绞了。”
    说是这样说,饶是马师傅功夫了得,也一时半会儿拿那三朵老虎花没办法,他屡次想矮身挥刺,不是被老虎花查觉到威胁指挥大量的老虎须来拦住他,就是老跛子看到他要毁了自己儿子已经干成一副枯骨和破衣的尸身而扑上来阻挠他。
    反复几次不能得手,这下子队里的人原本同情老跛子的心渐渐变了个味儿,在他再一次试图阻止马师傅的时候,关大先生和陶师傅都伸出了手和脚将他绊倒。
    没了老跛子的帮倒忙,马师傅这一次出手又极快,一刺挥出去刺就化成了丝缠上了小牛肚子处的那朵老虎花,随着细丝划过切断它和小牛的半个胸腔,老虎花抖得厉害,但一部分缠住众人的虎须都瞬间无力的挥了几下后开始缩水。
    “有用,你们想办法别让老跛师傅过来。”
    马师傅喝道,再次游走着一边斗着怒而面对自己的数量倍增的虎须,一边寻找着一丝破绽想进行下一次的暴击。
    老跛子目眦欲裂,被按住了不停的挣扎着,嘴里狂吼:“我的崽、我的崽啊!”
    他声音嘶哑,像是泣血一样,听得所有的人都不好受,可没得办法,为了大家活命,只能按住他。
    虽然一个人担下大部分攻击吃力得很,马师傅却并没得怨言,老虎花也发了狠,力道和速度都提升了不少,就在马师傅拼命找到空隙又绞下了第二朵老虎花,他头皮一麻,一阵风声过后剧痛才显现出来,湿淋淋的血气跟着血迅速流下来,不一会儿就染红了他背后的衣领子。
    老跛子一双眼都红了,瞪着马师傅简直恨不得眼光能变成刀子将他千刀万剐,他突然也不叫了,呆呆的看着被毁得只剩下一个头的儿子的惨烈的尸身,也不挣扎了。
    虽然老跛子这情形显得诡异,但关大先生他们都松了口气,按着发疯的人他们都使出了十成的力气,没累个半死。
    就在关大先生长出一口气时,老跛子忽然抬起头,眼神尖锐又疯狂,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憎恨盯着他们所有人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看得看到的人心头发凉,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然而不待这感觉加重,老跛子突然一扬手。
    他不知何时弄得血淋淋的手里握着一个破瓶子,关大先生几个一眼都认出那是马师傅之前给他下去探虫海的麻药。
    “不……”好字没能出口,关大先生就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老跛子和他们都变成了好多道重影,在眼前一闪而过,而后关大先生一歪,就倒在了叶根地面上。
    马师傅听闻不对马上就闭了气,但还是晚了一步,虽然只吸进了一点点可也脑袋发晕手脚突然变得无力,他正面对着最后一朵老虎花的疯狂攻击,即使用力咬了一口舌头让自己恢复一丝清明,面对着铺天盖地涌来到老虎须也躲闪得很艰难。手里的钢刺也没了力道,软软的对上老虎须竟是一下没能痛快的将它斩断,反而被另一根老虎须缠上刺尖一抽,就把钢刺给夺走了。
    老跛子喘着粗重的气站到了马师傅身后。
    他手里握着从陶师傅那抢过来的钢刺,面目狰狞扭曲的仇恨的盯着马师傅的后脑勺,举起了钢刺。
    “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儿尸骨无存!你去死吧!”
    老跛子喊着,手里的钢刺狠狠的就往马师傅后脑扎去。
    马师傅听到了身后的一切,然而老虎须躲得太过艰难,他听着后头声响,心知自己怕是难逃一死,轻轻的叹了口气后并莫有回头。
    就在再次躲过几根老虎须的鞭抽,马师傅的身边黑影一闪而过,越过他扎进了老虎花的芯中。
    老跛子的惨叫声响起,老虎花的长须如蛇一团团蠕动的蛇团将他紧紧的包裹了起来。
    马师傅被这出科意料的变化给惊到,直到胳膊被人拉住往后头退离,手里又被塞进了一支钢刺。
    马师傅回头一看,对上了晏淮南一张害怕又紧张的汗脸。
    “……我不是有意要害他的,是看到他要害你……我没吸到药!我刚好因为腿痛闭了一下气!”
    晏先生慌乱的解释,马师傅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这个巧合是不是真的只是巧合,但至少眼下救了他和他们所有人的命。
    马师傅甩动钢刺,狠狠给自己腿上扎了一下,强烈的痛意让他疲软的意识再次挣扎着清醒振作起来,他挥出细丝,趁着老虎花疯狂的吸食着老跛子的血肉时绞上了小牛的头颅。
    随着小牛的头颅四分五裂的切割开,最后一朵老虎花不甘又疯狂的挣扎着,最后还是因为根部被断而渐渐枯死,关大先生一行总算在一场恶斗之后保住余下几人的性命。
    马师傅累趴在地面上闭上了眼睛,全场唯一还有力气的,大约就是晏先生了。可他经过一番苦斗加之受了伤,也累得不行,想搬人搬到一块儿都做不到,只好拖着疲累的身体走到老跛子扒开去下方探虫海的那片空隙,扒着边儿往下头瞧。
    下方除了吸了药动也不动的虫子们,其余的虫子都像吸了大烟一样,兴奋的立起身子往上头的植物根叶扒沾,更有虫子仰起头张着嘴像是在接着什么东西喝。
    晏先生定睛一瞧,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滴流而下被虫子接喝的东西是红色,正是上方巨贝壳植物被绞杀的位置。
    莫非这些虫真的呷人?
    晏淮南打了个冷颤。
    就在关大先生一行遇险之时,回龙沟的山脚下再次迎来了一批客人。
    这次的客人并不是别个,正是帛门师徒三人,外加一个非要跟来的聂小姐和唐四爷并银霜,还有绑成了棕子一样的关梦龙。
    日本人的逃脱让唐四爷大为震怒,省城三番两次的严打都让市民们生出了不满,加上大量逮捕可疑份子,国党政府的特使一来就对唐委员提出了警告,这种时候唐四爷自己站出来扛下了责任,虽然他们父子是地头蛇,可既然是国党军,多少还是要把对方放在眼里的,客气客气,因此唐委员见儿子主动站出来了,就顺势给了他一个停职查看的处分。
    这下子唐四爷成了个闲人,干脆的窝到帛门小院子里跟未来的师门混在一块儿。
    他这头被缴了职,追查日本人的事便表面上移交给了军情处,但唐四爷暗里让副官联系上了马浚生。
    马浚生机敏,一见到唐四爷就知道自己的表现应该入了这位少帅的眼,已经初步取得了他的信任。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态度坚定的跟唐四爷表了誓死跟随的决心,唐四爷算是承认了马浚生,将盯住查找日本人的任务交到了他手里。
    日本人自己弃了蛊受了反噬,逃,应该逃不出很远,可麻烦就是有了国党政府的插手和监视,他们的搜捕活动就受到限制,这给了狡猾的日本人可趁之机。而他掌握的那种新型的蛊虫威胁又极为可怕,人也是个疯子,潜伏在暗处像条毒蛇一样,随时就会用活人当作他的实验品。
    怎么才能将这条狡猾无比的害虫给逼出来束手就擒呢?
    唐四爷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提心在未来的师父和师兄们面前讲了出来。
    伍三思精神萎靡得很,就算坐在那里都像是在睡觉,眼闭合着,只有靠得极近才发现他眼睛留出了一条缝,人其实是清醒着的。追捕日本人一战显然对他伤上加伤,穿着厚棉衣都还外头加披了一层棉被,面前放着一个碳盆子在烤着。
    他放了话,何洛作为首徒已经真正的挑大梁。他担忧的看了师父一眼,最后忍了又忍,像是痛下了决心后开口道:“我有办法。”
    唐四爷一喜,又收了喜意,慎重的道:“大师兄,这个事要是强人所难,或者于你不好,你别说,我们另外想办法,反正事在人为,总是能想出找到他的法子的。”
    何洛笑了笑,道:“别的法子可能莫得我这个灵,我这个要是说出来,那个日本人就算藏得再深,只怕也会不得不探出头来自己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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