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祖孙跟尸体打交道多年,手段高明,这么多年来也不曾失过手,但都没想到这回遇上的这尸人这么难搞定,祖孙俩本就像死人一样的脸色终于带上了色彩,青黑青黑的。
    这尸人又与普通尸体不一样,不能碰触,体内又有蛊门中人未知的蛊虫,也就让人对付起来束手束脚的一时研究不出有效的办法。眼看着尸人张大嘴咬过来,苗老爷子跟苗万里各往一侧跳开,苗老爷子再次摇动手里的铃铛,念动咒词的速度极快,铃铛的晃动频率也快速不少。
    尸人显然还是被苗家的秘术有所克制,他已经长出黑色细绒毛的脸扭曲得已经不成人样,嘴角更是裂到了耳朵根部,嘴里的牙龈往外鼓起,样子颇为像返祖了猿猴的模样。
    他发出嚇嚇的低沉的吼声,似乎饿得不行,嘴角流下大量的口水,一击不中后听到铃声便转头死盯着苗老爷子。刻满了符文的铁链显然已经锁不住正在异变的尸人,金石裂声越来越密集,在场的三人都看到链身上开始出现细密的小裂。
    何洛见尸人的身体还在膨胀,不止链条,连他的衣服都在撑破,露出来的皮肤迅速一片一片的生出黑毛,并且随着秘术越来越急它膨胀得越快,离苗老先生也越来越近,心知怕是赶尸秘术都可能压不住它,心下大急,返身回厨房拿了两把菜刀从它背后袭击。
    银霜和滕咒阿婆把灶屋门打开了一条缝,紧张的关注着,当银霜告诉滕咒阿婆自己大哥拿刀往这尸人背上砍下去的时候,滕咒阿婆许是想到了么子,脸色大变,喝道:“莫用力砍,小心它的血溅出来里头的蛊虫会寄生!”
    何洛手里的刀眼看已经沾上尸人的皮肤,听到这一声吼,何洛情急之下手收不回,只得勉强自己身体一晃,往一侧倒。
    尸人感受到身后的攻击,闪电的回头就是一咬,这一咬之下苗万里都变了颜色,出声提醒:“它脖子变长了!小心!”
    说完这句脸色又是一大变,继续喊话:“不对!它身上开始渗出水珠子了!黑的!”
    此话一出众人心头皆是一凉。
    这破尸人本就毒得厉害碰不得,现在身上还渗出水珠子,当真是比万年前的陶器还要娇贵,碰不得沾不得,这特么要怎么搞?这不是一边倒的压着被打不能还手么?
    他娘的变态,怎么就能弄出来这么可怕又可恨的玩意儿来呢?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哗啦的崩裂声一阵儿响,尸人胀大至两倍的原来的自己大,像头长了黑毛的猩猩,衣物裂得只有一些布条破烂的挂在身上,堪堪挡在胯腰腿间。
    他的全黑的眼睛正中不知何时变成了血色,指甲近乎十厘米长,得到自由后跳起来直扑向苗老爷子。
    “爷爷!”
    苗万里大惊,这尸人速度奇快,在空中带起残影,苗老爷子反应不慢,但跟这尸人比起来却要慢上半分,身体虽然动了,但却看到尸人已经扑到了自己面前,下一秒指甲就要扎进自己眼窝子里。
    苗老爷子跟苗万里大骇,就在苗老爷子咬牙眦目脸上露出绝决的神色时,一个大力,他眼前一花,被人扯到了一边,躲过了尸人的这次袭击。
    何洛心跳得厉害,他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还好在关键时刻赶上了。
    滕咒阿婆虽然看不见,但感受到客厅紧张万分的气氛,她牢牢抓着灶屋的门框,似乎想到了么子,喊银霜:“快,快去弄油和火来。”
    客厅里的三人被异变变得极为厉害的尸人反客为主压制着追打,苗老爷子再是厉害,年纪大了体力也不如年轻人,何洛干脆将人背在背上上窜下跳,遇到危险苗万里就在另一边想法子扔东西吸引尸人注意,给他和祖父创造可乘之机逃命。
    尸人已经无智,苗万里制造的声东击虽然管用,但显然它脑子里残留着对苗家法器的威胁性,便是转过头了还是会转回来继续追着苗老爷子攻击,一时间客厅摆设都变得混乱破烂,楼上的聂璇和金桂心里担心得要死,耳朵里不时传来吼声和扑通的物坠声,不知楼下到底是个么子情况,只恨不得拉开门看个明白。
    然而何洛的吩咐聂璇记得牢,就算心下痒痒都克忍着不发出声,只和金桂两人挤在一起取暖互相壮胆。
    苗老爷子上年纪的人,体重并不重,何洛在山里又是个干重活练出来的,背着他半点儿不受影响,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和苗万里呈对角,两人将尸人夹在中间位置,三人一尸跑成了一个圆。来回被苗万里哄骗过两次,又追着何洛跑了几圈,尸人跑着跑着忽然脱离了追随在后,一侧身竟往一边斜跑过去想跑到前头拦截何洛。
    几个人心头大惊:这尸人竟然晓得变通!它竟然还保留有思考问题的能力!
    何洛差点被拦下,好在他反应迅速,急刹车后背着苗老爷子就往后跳开一大步调头就往回跑,尸人呆了一下,被这波操作气到了,伸手将面前的花瓶给撩到地上追上去。
    银霜听着外头动静,急得手上都不稳当,她翻柜子找出油罐子,结果找出火折子来想点支柴火,半天都吹不燃火折子,就在她急得要命的时候,终算一口气吹去,火折子头上星星点点的红起来。
    “火来了,火来了。”
    银霜将火和油罐带到灶屋门口,滕咒阿婆接过后催着她躲到后边去,喊苗万里:“苗家小子,快过来!给它泼油用火攻试试!”
    何洛一边跑一边喘得像条狗似的反驳:“不行,它速度快,跑得没章法,只怕会把屋都烧了,不能用火攻!”
    这种时候,何洛也顾不得藏拙了,大声道:“银霜,下地洞,喊我师父他们上来!快!”
    银霜哎一声赶紧去找伍三思他们。
    地上头发生的事,在下边的人并不知晓,关家的地下确实建造跟叶公馆一样,但挖建得比叶公馆还要更深,并且地下显然的防护比叶公馆还要让人心生不安。
    一开始的路很正常,然而拐了一个弯向下时路两边的石壁不知何时起立有点火处,人还未近,这些火把像是有感应般呼哧的自己点燃。燃烧的火焰也不是普通火焰,而是青白颜色,看得人心头就是一跳,照亮着脚下的路延伸到远处看不见的黑暗里,像有去无回的绝路般。饶是宋魁星手染鲜血浓厚得很,走在狭窄逼仄的阴森得一时半会看不到尽头的路上,无人说话,耳里只听到呼吸声与众人或轻或重的脚步声,时间一长都心里发慌得不行。
    他想出声,然而看看旁边那对夫妻,两人抱成团儿根本不理他和那个面生的少年,宋魁星只好换个对象。
    然而他一张嘴,那个脸色不好、在青白火光照映下更显阴森如死人般的少年将手指压在嘴唇上比了个嘘势,宋魁星得了个没趣,只好闭上嘴。
    他翻个白眼,只觉得这少年无趣之极,但管不住心头慌意越来越浓,眼睛盯着前头,脚步却迈出一步就往旁边挪一点。
    伍三思不出声,他一边走一边静静的辩认着四人的脚步声,直等身体被人轻轻挨了一下才回神别过头看了一眼。
    旁边的大块头面无表情直视前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伍三思眼角抽了抽,加快了速度追上前头开道的鬼才与姚叔,压低了声音道:“有莫有发现不对劲?”
    鬼才跟姚叔闻言吃了一惊。
    他俩个一路走来,虽然感觉平静得古怪,也打足了万分的精神,但还真没有发现么子不对劲的。可现在被唐四爷客气想拜师的少年这么一讲,两个老江湖顿时生出一股‘这少年人弄错了吧’的想法。
    两个人心里其实多少都有点子不信任。这伍师父被唐四爷吹得要上了天,可他两个是并没有跟人打过交道的,两个人又是闯江湖多年的老手,自然对这默默无闻的少年抱着不信的念头,只是当着唐四爷的面儿并莫有表现出来,却也下定决心要趁这回的机会好好表现一番,同时看看这新来的人怎么个出彩法。
    鬼才缓下速度挤开宋魁星,跟伍三思齐平了,低声道:“伍师父是发现么子不对劲了?”
    伍三思微微笑了一下,笑容阴森渗人,眼神看过去也是直勾勾的,饶是鬼才这个老江湖多大的风浪没见过,心理素质好得不得了,这会子都被伍三思这一眼看得心跳漏了一拍。
    “你听脚步声。”
    伍三思轻声道,说了五个字后就闭嘴不再多言。
    姚叔和宋魁星也同时听到了这句话,三个人若有所思,抛开杂念一边走一边留意起脚步声来。
    他们六个人下了地洞,宋魁星背着斧子,是个有力气的壮士,走路脚步声多少有点儿重,但也比普通人要轻上一分,鬼才跟姚叔做的勾当都讲究稳、隐,所以习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轻得像猫似的,几乎没有半点儿动静。
    而肖梅与李清夫妻二人,则两人几乎同样的轻巧,仔细听了几乎是一人脚步,只微微有声。
    至于伍三思,他跟鬼才姚叔二人一样,安静无比。
    鬼才等人仔细的听着,辩认着,甚至转回头看了看每个人脚下,渐渐的,鬼才和姚叔的脸色难看起来。
    ——除开无声的三人,还有两人重叠一人微重,算起来应该是两个脚步声,然而他们听着听着,这两个或轻或重的脚步声之外,他们的后边,还有一串轻巧得几乎快和李清肖梅夫妻二人重合起来的步调。
    这后头,跟着的是自己人,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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