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很谨慎,透过门缝看着走廊并没有人把守,但他还是没有马上行动。
    就在他等了很长一阵,准备推门而出,楼梯口忽然出现了几个鬼魅一样的身影。
    四个汉子身形矮小,也是何洛眼睛好,带上门前的那一瞬把他们的样子隐约看了个清楚,成年人的面孔,身体却像个孩子,显然是侏儒。他们走路几乎无声,每人手上拿着刀。
    隔着门,何洛放缓了呼吸偷听,这四人显然是在巡逻,从靠里的一间开始查看,灵敏的耳朵能听到他们开门关门的那一丝非常轻微的响动。除了门动的响声,还有一种极微弱的铮响响了一次,何洛猜不出那是么子,听着声音渐近,他看了看,如同灵猫一样窜上了床顶,四肢一张,身体微微下陷,脚尖和手指扣住了床柱顶,整个人像陷进了上方帐顶里化为了一体。
    要不是他手长脚长功夫好,这样的躲藏方式根本不可能实现。
    就在何洛藏好不久,门被推开了,何洛的耳朵动了动,全神贯注的竖了起来。
    四个侏儒一开门,其中一人忽然疑惑的嗯了一声。
    “有生人的气味!奇怪,还有泥土味儿……”
    闻言何洛心脏一紧,差点儿呼吸就要出岔,好在他反应极快,稳住了。
    四个人暂时还在门口,另一个声音道:“门上的细线没有断,人怕是还在屋里或跑了,赶紧招呼狗子找。”
    说完有摇铃声响起,何洛心下大急,但这个时候反而晓得要越镇定越好,说不定对方是借着这方话让自己傻乎乎的被吓出去。
    果不其然,铃响后等了一阵,有其他的人上来了,问发生么子事,一开始出声的那个侏儒道:“有人潜进来了,我们乍了一乍,莫得动静,对方要么是个老理手,要么就已经从窗户出去了,赶紧通知老板一声,把屋里院子里都翻一下。”
    来人声音粗犷一些,不满的道:“要不是那个姓晏的犯蠢,大摇大摆的开车送货进来,哪里会引来这么多江湖人,娘的,伪君子,看着就想扒了他的皮让他学狗叫。”
    其余人不出声,随后便各去叫人。
    这个人嘴上骂得难听,铮铮铮的绷断了三根线和几个侏儒们举着油灯进了屋,何洛赶紧屏住了呼吸,意识放缓让自己想像着冬天的蛇或龟,进入一种玄妙的半睡半清醒的状态。
    这种龟息状态之下,何洛看不到,但脑子里却出现一个画面,一个脸上微微长着络腮胡子的侏儒走在前,像狗一样耸动着鼻子在空气里四处嗅闻,而其他的侏儒与三个持枪汉子则轻巧的拉开柜子门,趴在床底检查各种能藏人的地方,甚至有人还探身到床里一把扯开被子确认了没人这才缩回去。
    “你们看,这屋子是哪个检查的,怎么留了丝缝莫关死?难怪会被人摸进来。”
    “上头是有气味,这人怕是发现门上缠的铁丝了,怕惊动我们又从原路退出去了。”
    “快搜院子。”
    他们几人在窗户边打量了一番后急急离开,何洛感觉得到闻得到气味的那个侏儒疑迟了一下,在空气里再次嗅了嗅,似乎有打算重新搜一下屋子,然而别人发现这人的落后,喊了一声,他顿了顿,眼神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后还是跟着出去了。
    好险。
    何洛心道,承受着整个身体重量的十指与两个脚尖渐渐不堪重负,沉重中生出酸涩,何洛无视了去,人却不敢松懈半分,仍然龟息在床顶帐子里不敢动弹。
    他小心谨慎得不得了,果不其然对方突然又杀了个回马枪,这回甚至真的牵了狗进来。
    虽然看不到,但何洛听着呼哧呼哧散发涎腥的呼吸声心里判断出这是条猛犬,只怕还是喂养生肉长大的斗犬。只是这狗并不狂吠,只发出粗重的呼吸声,想来应该是嘴上被套了套子。
    发现入侵者,不是更应该让狗取了嘴套搜找更好更安全?为么子狗套这种时候都不取下来呢?
    何洛心里疑问。
    对方明显不晓得何洛的心里所想,只唤狗:“阿黑,人是不是在屋里?快去找他找出来。只要找出来了,你想怎么呷就怎么呷。”
    !!!
    何洛差一点叫这句话破了功。
    他震惊无比,脑子里一直响起“只要找出来了,你想怎么呷就怎么呷”这句话。娘的,这里的人还是人吗?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可容不得何洛多想,那只狗兴奋得很,在屋子里窜跑起来,根据它的脚步声,先是在门口停下嗅了一番,接着串到了窗户那儿,没呆多久就直奔大床而来。
    何洛一颗心霎时绷到了极致。
    脑子里催眠似的不停的道:闻不到我、闻不到我、你闻不到我……
    那狗嗖的串上了床。
    有人道:“不对呀,我刚才抖了被子,床上和被子里根本莫得藏人的地方,这狗怎么跑床上去了?”
    “莫非这帐子顶上躲了人?”
    “不可能吧,上头又莫得板子,帐子布能承得住人重?江湖的高手再厉害,也不能把自己缩得比布还轻吧?”
    他们在下头疑惑,何洛紧张得心快从嘴里跳出来,一个劲的按压着心跳咬紧了牙关。
    那狗在床上蹦了几下,就在有人探头的时候忽然抬起腿。
    哧啦啦一阵骚臭气伴着撒尿水声在屋子里响起,还以为发现古怪的几人顿时骂开了。
    “娘的死狗,居然跑床上洒尿,真秽气!”
    “莫看了,去外头找,那人肯定从窗户跑了!”
    狗子被人大力拖下床,呜呜的随着脚步声离开了屋子,门一关上,何洛松了一口大气,他催动着已经僵得快没有知觉的手脚四肢翻身下了地,背上头上一阵冷,抬手一抹,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又摸了摸怀里那块点了灵的石头,心道:好险,要不是自己一时灵光一闪试着点灵了自己和这石头,只怕今晚就要栽在这里了。
    何洛听着外头的动静,再次移动到门边,地上有三根细丝光一闪而过,他定睛一看,是三根极细的铜丝线,想到刚才没有冒冒然推门,何洛心中又是道一句侥幸。
    再次推开了一丝门缝,楼梯口和楼道上都站了带枪的汉子,正在警惕的看着周围动静,下边一楼似乎有骚动和脚步声,但戒备森严得很,何洛根本没有机会出去,只透过门缝闻到了一缕似有若无的气味。
    这气味很古怪,是一种令人难闻的恶臭,就在何洛抽着鼻子想闻个清楚的时候,这气味又被阻断了,像是被人掩盖住。
    下方隐约传来令何洛熟悉的声音。
    “大老板,这三个人刚才在院子里头发现的,您看要怎么处理?”
    “真当我姓关的好欺负,当我的地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按老办法处理了。”
    关大先生声音亲切温柔,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都带着浸人骨头的寒意。
    “这头交给你们了,把晏先生看好,我明天再过来。”
    “老板放心,我们一定看好晏先生。”
    听着开门声脚步声,何洛晓得怕是关大先生离开了,他掩上门退回到窗边,隔着一点子缝往外头看,不一会儿便看到有掩挡的灯光晃动着离开。
    何洛判断了一下,自己今晚怕是呆下去也探不出么子消息,他想了想,忍着恶心退到床边,摸了一手湿漉漉的被子,便将沾湿的手往自己露在外的手上脖子上擦,一边擦一边心里直骂娘。从关伭山骂到侏儒,从侏儒骂到日本人、孙世庆,最后骂到撒尿的狗,在心里把那只狗剁成了碎块又是做狗肉火锅又是熬狗头蛋,最后直在床帐上、床下头又躲过两波检查,听到更夫打了三更的梆子,外头院子里的狗低吠撕咬与闷声惨呼都消失得无踪,这才跳出窗子,仗着身上的点灵与狗尿骚味及自己的好身手翻墙大摇大摆的跑了。
    屋子里士兵们在轮流值班儿,见到何师傅回来连声打招呼,等何洛进了屋,几个士兵低声交谈:“你们闻到了莫有?何师傅身上好像有臭味儿?”
    其他几个人点头,有人迟疑说:“像是尿骚气?”
    不等他们几个点头,熬药的士兵直摇头:“何师傅这么大个人,又不是傻子,不可能自己尿在身上吧?”
    隔着门脱了衣裳准备打水洗手洗脸的何洛:“……”
    尿你奶奶个熊!
    何洛气得想把手里的木盆给摔了,就听到头顶上噗哧一声笑。
    他一激灵,抬头往上一看,顿时惊喜得忘记了这回事:“师父,你醒了!”
    伍三思靠在栏杆上,看着下头徒弟一脸高兴点点头,然后抬手皱脸在鼻子面前扇了几下。
    “你掉尿坑里了?怎么这么臭?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蠢徒?这么多年身手还这么差,连个尿坑都躲不开,太丢为师的脸了,快点子去洗干净。快去。”
    何洛说不出话来,给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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