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里,各人做着各人的事情,普通人家都陷入了梦乡,然而省城并不平静。
    收编城郊那支桂系降兵的事唐四爷交给了副官和唐委员派过来的一个旅长,同时加强了兵力传令下去在岳湖、省北、宝庆、城步、永城、郴城等地进行唐军调动布防、紧急进入战备。
    白启宪没想到唐生智会这么不要脸的出兵神速倒打一耙,他接到其他桂系高级将领关于省城动乱的消息,几乎一口老血都要气得吐出来,立马打电话到委员长那里哭天抢地说他人老了不中用了,为党国拼死拼活卖命了半辈子,铲平了多少不平处,虽然莫得功劳,但也有点子苦劳。结果人上年纪了没想到会遇到别个栽脏嫁祸泼脏水,不就是嫌他老了占位置吗?只要委员长一句话,他白启宪还是会看眼色的,一定不霸座儿,哭着要把手里的军权如数上交自己卸甲归田养老去。
    委员长倒是想应,但心里一方面也对唐委员撇开向自己汇报私自行动很不满,同时也不想姓白的队伍被唐生智吃下,那可不是个好啃的骨头,有人有底气都反过自己一回,要让他再壮大实力了,那就不是自己能利用的刀,而是反手扎自己肉的凶器。所以委员长一边怒骂不晓得这个事,要去找唐委员问个清楚,一边又好言安抚白启宪等他那边的消息
    白启宪哭了一番觉得差不多了就勉强着应下,调个头赶紧联系了桂西与汉武这边的军队秘密调动起来,从南北两面形成夹势向湘郡悄悄进兵。
    唐委员莫有睡,把玩着伍三思送的虎符,跟一干手下彻夜分析桂军从哪个方向过来的时间最短最快,哪个地方人手怕是不够要补充,哪处的军粮弹药能支持多久。
    当爹的开着大会,当崽的唐四爷也莫睡,见了鬼才叔姚叔两个投靠到父亲手下蛮多年的江湖人士,分析了小半夜日本人的目的、动向、线索。
    鬼才叔是个搬山道人,他有一手绝活就是闻土,不管么子土到他鼻子底下,只要一闻,都能差不离的闻出年代、在下头有么子。
    至于姚叔,则是个哑子。但莫看他年大有残疾,却是销器门的传人。销器门最擅做机关,但有一支叫暗销,做的不是机关,而是杀人的武器与暗杀的活。这类暗销最擅长的就是分析蛛丝马迹进行追踪。
    按理讲鬼才叔这个老搬山做了多年钻洞子的活,见过的古古怪怪的离奇的事物只有多不会少,但他都搜肠刮肚只猜测日本人是做人体实验这个目的。
    现场杀人手法干净利落,没有留下凶手脚印子等痕迹,甚至连气味都莫得,就是姚叔这个老理手都找不出半丝可疑的痕迹,这让唐四爷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安。
    日本人肖想华夏的心思只要有格局观和眼力界的都看得出来,他们从满州那头下手,装出和善哄得满清皇帝上当,以为真给他提供了依靠,想挟天子以令诸候,暗里借机在满州发展势力侵占土地。为了发展,又搭着毛子国,暗杀了张大帅,狼子野心已经渐渐浮出水面。要不是华夏大部分地区各个军阀与党国们看得紧,防着他们,国土怕是早有大部分要被侵略。
    日本人面对这么大一个好呷的饼会舍得放弃?自然不会,所以他们想方设法一定会搞阴谋活动。现在发现了日本人的实验,晓得他们的目的是么子就非常重要了。
    唐四爷说有收获,这次收获了自己无故惨死的手下的尸体,和地下墓室的人兽缝合的恶心怪物残骸,要说莫收获,日本人的影子都莫有看到,整个村是空的,只怕早就遭了他们毒手被偷天换日顶替了,直到被迫离开村子才被他们发现。
    要是伍师父莫得事就好了,他看着脸嫩年纪小,但办事很牢靠,看人做事都很有前瞻性,而且似乎晓得的东西非常多,他要是去看了那个村,讲不定会有么子发现。
    唐四爷遗憾的想了想,只好把这个事暂时按下去,只让人加紧了省城的巡逻戒备。
    到了两更天,日本人的事放过,副官报告了马浚生他们发现桂系秘密联络地点的事情,唐四爷抽了烟,安排副官白天让马浚生跟那个队长来见自己,这才带着满脑子的思绪睡下。
    想方设法想接近唐委员和唐四爷的马浚生并没有睡,趁着夜他与联络点的同志接上了头,汇报了自己的工作进展。
    作为有丰富作战经历的老同志,马浚生跟联络点的同志分析了唐桂两系这次的战斗影响与范围,都肯定桂系会行动起来,只怕针对唐家父子的暗杀也会在不久形成一个密集展开。
    联络点的王大力同志肯定了马浚生的工作,再三叮嘱他以自身安全为前提,再想办法打入唐系核心。等马浚生走了,王同志马上又送出秘密消息给省城里的各个联络点,吩咐各处的同志在唐桂两系形势恶化的紧张局势逼近前想办法离开省城,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扈老十屋里,扈老十则跟滕咒阿婆聊着蛇蛊的事情。
    滕咒阿婆擅使各种毒虫,但多少也对其他的蛊有了解,母子两个点灯夜话外头人称捕蛇人、但实际有一小部分是蛇蛊人的事情,扈老十听得心惊又佩服不已。
    省城的另一角,即使有着军队把守,孙府还是再次迎来了一波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士。
    看着翻墙的翻墙,买通唐家军的走角门,暗处里有两个人眯着眼提着尖尖的杀猪刀在墙角搜寻查找,很快就发现了一处帛门师徒埋下的五帝钱的地方。
    他两个蹲下,想用尖刀撬开埋钱的石板,然而刀尖还没碰到石板就像遇到了阻力,滋滋的让刀尖飘出一股常人看不见的黑气。
    两个对视一眼,再三强力尝试,都不得法,只好放弃了这个行为,记住埋钱的地方后一个人看看怀表,对另一人点点头,两个摸到了孙府不远处的暗巷门后站好。
    他们等了一阵,孙府里有人出来。出来的是个女人,一副普通女工的打扮,她警惕得很,四下注意着并没有被人跟踪,和这两人碰了头,低声道:“屋子里有华人高手下的阵,非常厉害,我接近不了,你们只怕也接近不了,除非大人前来。我只能在小范围找了找,孙世庆的线索根本没有,就大人那边的消息来看,孙世庆是肯定死了,眼下我们要赶紧找到孙存福。”
    她指了一个方向,却正是白天孙存福坐车跑路的方向,三个人脚一蹬,人就不可思议的上了一层高的平房楼顶,三个人在黑暗的掩护下以超出常人的诡异的速度奔腾跳跃,像一阵残影般眨眼功夫就离开了孙府的范围。
    这三个人仿佛有着狗一样的鼻子,一路偶尔停顿下来判别方向,然后继续前进,约摸过了快一小时,三个人停在资水河边的一座飞檐走阁前。
    “大人交待了抓活的,别的人弄晕。现在城里戒备太严,尽量别杀人,别惹出麻烦。”
    女人下令,两个汉子点点头,三个人自阁顶跳下来,倒挂金钟的贴着窗透过隐隐传出的男女调笑的声音寻找着孙存福的存在。
    另一边太平街的宜春园戏唱到了近半夜散了场,伙计们扫了地,搬好桌椅搞卫生,又把行头归归整整的放好了,王当家的穿着长衫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点头让众人散了去休息。
    诺大的茶园馆子不一时便冷清下来,王长贵望着天空呼了口冷气,抬步下了台阶,走了五六步忽然背上生出一股寒冰之意,像是自己被么子凶猛狠毒的东西给盯上了似的。
    他背上的肌肉一紧,脚下步子不停,人像没事似的,只是手指微微蜷起来握成了拳,保持着速度与步伐。
    等得王长贵回到屋关上门隔绝了那股恐怖的窥视,他心下大急,捏紧了蛇笛闪身藏在易守易攻的位置警惕的死盯着门窗。
    过了一阵屋上头忽然有轻微的瓦片声窣响,像是有人蹑手蹑脚走动时不注意发出来的响动,王长贵憋住了气,把蛇笛塞在嘴里,他的衣领和衣袖口各有一条两条通体幽黑细如筷子的小蛇探出头来,似乎感受到了王长贵的紧张,蛇扭动着,又往衣里缩回一点头,只剩下一点嘴尖并不时吐出的蛇信留在外头。
    屋上的响动仅两声,随后就消失了,王长贵绷紧了神经等了也不晓得多久,直到听到城里走街串巷打更人的打更声才松下劲来。
    王长贵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暗道怕是路过的么子并不走正当路子的江湖人罢,倒是自己把自己吓倒了。
    王长贵这么想着,人还是小心谨慎得很,又熬到两更天,真正确认莫得威胁自己的人或物了,才收了蛇笛点起了烛。
    满室从黑到光明,似乎也让人心里有了安定依靠,王长贵长吁一口气,端起烛转身欲上床睡觉,却陡然瞪大了眼睛动弹不得,整个人像被大冷天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床上,不知么子时候,竟然无声无息坐着一个人。
    这人眼瞪如牛,眼白处在幽幽烛火之下更显鲜红,黑色的眼珠子像吸人魂魄的漩涡,直勾勾的令人毛骨悚然。
    他对上王长贵惊失神的那一刹眼神,忽然咧开嘴一笑,举起了横在自己腿上的闪着寒光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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