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关大先生回身就是一刀。
    杂毛一侧闪开,但晚了点,被一刀子砍到两个手,他又退回黑暗里。
    关大先生虽然原来是个养尊处优的大老板,可下了这个墓,绝境逼得他也在迅速冷酷起来,他心知不是你死就是我的活的情况下,自己只能硬下心肠,于是举着矿石提刀往有呼哧呼哧呼吸声的地方摸去。
    走了几步听到声音在换方向,就想起来光亮虽然能让自己看清,但同时也暴露了行踪。
    只犹豫了一下,关大先生一咬牙,把矿石丢到地上自己隐进了黑暗里。
    虽然看不见,但刚才杂毛的样子关大先生记在心里,晓得他腿脚根本行动不方便,关大先生又想到刚才杂毛饿极败坏吃咬曾经的同伙的样子,眼珠一转,闻着血味摸索着走到觉得差不多的位置静静的潜伏下来。
    杂毛在黑暗里听着动静努力抑制自己的咳声,然而换位加听了半天的动静,没有听到一丝声响,最让他气愤的是关大先生竟然把矿石丢了,隐藏了自己。
    杂毛先是出言骂,想把关大先生激出来,又是问候关家的十八代祖宗,可这个鬼地方一片静悄悄的,硬是莫得一点动静。
    骂久了杂毛咳得更厉害,受伤的身体本来就行动不便,刚才又被伤到,他摸着散发出饿意的肚子惊疑不定:莫非大老板刚才找到出去的路子,自己一个人悄悄跑了?
    要不这么久了他居然都莫有个声音。
    杂毛跟七毛躲进这里后也找过机关,可找来找去找不到,这里似乎是间死室,他心心念念就是有人能把这里的门打开好逃生出去,脑袋因为想着这个已经入了魔,一想到关大先生可能才来不久就找到出去的路子,杂毛就愤怒起来,全然忘了想想关大先生一个后来者,进来就被他们偷袭,哪有么子时间去找开关?
    他骂骂咧咧,又是威胁又是哀求,关大先生听着又是古怪又是无语,只觉得这个杂毛变脸比翻书还快。他劝着自己耐心些,不要被他不堪的语言给激了出去,硬是咬着牙躲着不动。
    杂毛越骂越肚饿,最后恶狠狠的道:“姓关的,你只想着自己跑路把我丢到这里自生自灭,我告诉你,你一定不得好死!我杂毛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你就算出去,能跑得哪里去?与其填了怪物肚子,还不如给我做粮食!”
    他声音带着刻骨的仇恨,听得关大先生恨不得跳起来就剁他几刀。
    好在做生意久,关大先生忍功练得了得,硬生生忍住了。
    骂完了大概觉得还不够出气,杂毛爬动着顺着血味儿找到了七毛的尸体。他警惕的四下看看,最后顶不住强烈的要把肚腹都绞翻的饿痛低下头像个野兽一样去撕咬六毛。
    喀吱喀吱令人作呕的咀嚼声就近在咫尺的响起,关大先生又想吐又头皮发麻,左手捂住口鼻,尽量不弄出动静的深吸一口气,随后举起手里的刀子,鼓起自己所有的力气猛的往声音来源砍下去。
    也是关大先生运气,他藏身的地方正好在杂毛右前方一点儿,这一刀子下去,劲头十足又凶猛,杂毛听到风声不对想避开也晚了,关大先生就听到扑通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抽刀,刀纹丝不动,像是卡在硬物里似的,连踹带拉才硬扯下来,关大先生又连砍几刀,只是刚才那一下就用尽了他平生的潜力,这几刀力道明显轻飘飘很多,砍了好几下,关大先生觉得怪异,但疑惑一闪而过,他觉得杂毛应该被自己砍死了,便提刀望矿石摸索过去。
    途中磕磕碰碰好几次关大先生全不在意,等把光亮握在了手里他才松了一大口气。
    等回到刚才的地方一看,杂毛确实在地上不能动弹了,大半个脑袋几乎被削了下来,可他居然还没死透,嘴还在一张一一翕,看着诡异无比,吓得关大先生硬下心来又补了几刀见他实在不动了死透了这才真正松下劲。
    没了威胁,关大先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干呕又是哭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袖子擦了脸站起来。
    他举着矿石开始慢慢打量这个地方。一圈走下来,关大先生心里有了计较。
    这是个石室一样的地方,不算很大,除了靠墙的一排罐子,在另一头也堆着一堆陶罐,大部分是空的,有些已经碎了,里头的东西倒在地上,关大先生用刀挑翻着看了,都是死人,看那骨架与手脚抱成团的姿势,有年长的,也有年青的,还有小孩。
    关大先生小的时候卖身到高门大户,跟着老爷走南闯北的,练就的也是掌眼的活计与商谈的路子,一番打量下来关大先生实在心惊:这些人的穿着式样与发型显然不是同一个时代的,最明显的是有三人,身上破破烂烂的剩下的布料勉强能认出是秦与宋、明。
    这就证明这个墓在历史变迁当中并不是默默无闻的,而是时常有人来的,并且人为的把这些不同年代的尸体装在这些陶罐里。
    何家的人把这些人放在罐子里做么子?难道说,是留着做陪葬,或是做石僵等鬼东西的替补?
    这让关大先生怪异的同时又瘆得慌。
    他这一圈下来,发现这个石室竟然找不到门。
    关大先生用刀敲、刀撬发现全没有用,这石室做得非常巧妙,大块大块镶接的青石眼看着有缝,可却没有一点儿能让刀子扎进去的空隙,这让抱着一线生机的关大先生不敢置信,敲打了很久,汗都出了又干干了又出好几回,关大先生累得手都像快断掉似的,硬是没能找到出口。
    关大先生这才绝望的靠着墙滑到地上。
    他想起毛先生讲这里不对劲得很,说是怕有极为高明的销器先人做了机关,再想到自己就是碰到了石壁才落进这里跟杂毛你死我活的拼打了一大场,实打实明白了杂毛为什么吃人。
    但转而一想杂毛比他们进来得早也就顶多早个一两天吧,怎么就能在这里饿成那样?
    而且奇怪的是杂毛虽然死了,可伤口却没有一点血流出来,就跟身体早没有了血液,连骨头都在变柴的感觉。
    是在这里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是说是什么逼得他躲进这里头来后出不去的?
    想到前者的可能性,关大先生哪有空再低沉下去,他咬牙撑着酸痛的身体站起来往杂毛与七毛的尸体走过去。
    关大先生再次细细打量了两人一番,杂毛早脱水得像个骷髅人,浑身还长着细毛,再看七毛,七毛瞪大眼的脸上嘴牙还是人样没变化,但看割开裤脚看到的腿脚和手掌,上边肉眼可见一层很短的白得透明的细绒毛。
    这两人的样子深深刺激着关大先生,他猛的站起来开始新一轮的搜索,这回势要把每个石头每一寸都摸到试到。
    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就连地板都被关大先生锲而不舍的一寸一寸摸了个高。
    现实的打击几乎让关大先生疯掉,在他气得骂娘的时候,关大先生又劝说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只要自己呼吸没事,证明这个石室也不是完全密闭,肯定有哪处存在着通风的地方儿,这么一想,关大先生在烦躁中总算感到了一丝安慰,他抬起头看向了头顶。
    石室的顶部离地面大约高两米五,举着矿石关大先生还是能把室顶看得清楚的。
    莫非出口在头顶?
    这么想着,关大先生忍受着手与脖子的酸意以及摔打滚后疲惫又难受的身体,几乎不敢眨眼的开始研究石室顶部。
    头顶的石壁是有些表面凹凸不平的天然纹,光凭关大先生一米七多的身高,跳起来也不能次次摸到,如此一来,关大先生的眼光便落在了角落那一排排的陶罐上。
    许久之后,石室里响起布帛割撕的脆声,关大先生最终屈服于对活下去的渴望,咬着牙将从六毛身上撕下来的布系到脸上包住下半张脸,给自己心里打足了气后向陶罐走过去。
    别看陶罐年代久,但做得极为厚实,忍着恶心,关大先生把里头装着的尸骸都倒了出来,一具具的小心的用六毛的破衣裳垫着,嘴里一边道歉,一边将尸骸拖到一边,如此反复了好多趟,清出来三个试着踩上去没有坏的尸罐。
    一个陶罐重约五十多斤,关大先生吃力的拖到墙边试了试脚后小心的站到倒过来摆放的陶罐底上。
    打量石室顶部是个费力的事,尤其石室还一片漆黑,关大先生不得不一边小心着脚下陶罐被承受不住重量哐啷坏掉,一边又得举高矿石伸长了脖子后仰着睁大眼从石壁的沟沟洼洼里搜寻每一丝可能的异样。
    他累了就休息一会,感觉轻松一点了就继续,眼睛一直强度工作累得酸涩流泪不停就闭一会儿眼用搓热的双手捂一阵再再接再励。
    如此反复到关大先生麻木机械,更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终于在靠近中央的一位石壁时关大先生感觉到了一丝异常微弱、几乎让人感觉不到的细风。
    再三确认这不是梦,关大先生抖着嘴抹了一把眼泪,向那处有风的、根本看不出来的石头缝一刀子扎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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