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书房门,萧长綦正在看书。
    摇摆不定的蜡灯火苗,偶尔还会迸出火花,令房间里的光线,恍恍惚惚,晦暗不清。叶清晏走到蜡灯旁,拿起放在旁边的一把小金剪子,把已经变长的灯芯剪短,火光也稳定了许多。
    萧长綦搁下书,抬头看着她,沉默不语。
    叶清晏知道,他在等她开口。
    “我们和离吧。”她放下小金剪子,坚定的对上他的目光。
    萧长綦好像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面上一片平静无波,但本来虚握着的手,却陡然紧握。
    “你真心喜欢他?”声音沙哑的像是从胸膛里发出的。
    “……是!”
    “恨我吗?”
    “恨?凭什么恨?我没有那个资格,更没有那个实力。”
    “你有。”
    “……我只想求去,离你远远的,最好今生再不相见。”
    “你觉得可能吗?”
    “这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没能达成,无非是双方所出的条件,没能令彼此满意。”
    “如你所说,天下皆可交易,对吗?”
    “对,怎么才能放我离去。”
    萧长綦深黑的眼睛直视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你只要能做到三件事,自可离去,再无人阻拦。”
    叶清晏移开目光,不看他的眼睛,“你说。”
    萧长綦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影完全笼罩了娇小纤细的她。
    “第一,给我生一个儿子。”
    “我拒绝。”叶清晏想也不想的回绝。
    “那接下来的事,便不用再提了。”萧长綦负手而立,冷漠的眼神低睨着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两人之间一阵静默拉锯……叶清晏能听到窗外蟋蟀的秋鸣,仿似她此刻的心情,那是一种悲伤绝望。他所提出的条件,对她来讲是绝对不可能的。两个马上要断绝关系的人,突然有一个孩子,承继着两个人的血脉,那是种不能分割的融合,还谈何断绝关系?
    “天下想要为你生孩子的女人很多。”叶清晏无力的打破沉默。
    萧长綦道:“这是我对你提出的条件,没有商议的可能。”
    叶清晏顿了顿,“你且说说接下来的两个。”
    “第二,离开我以后,你只能以男人身份示人。”
    “为什么?难道离开你,我连做女人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第三,孩子生了以后,除非我同意,否则你终生都不能见他。”
    “我并没答应给你生孩子。”
    “你会答应。因为这是你离开我的首要条件。还有,这三个条件,你违背了任何一条,我都会断了你的手脚,把你囚禁起来,让你知道什么是暗无天日。”
    “……”
    “要么,你就老老实实的给本王做一个称职的王妃!敢再踏出京城半步,本王先杀了春雨,再覆灭了叶府。”
    “我答应你的三个条件!”叶清晏脱口而出。完全,没有再思考。上一辈子,她便如他所说的,做了一辈子,称职的王妃、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圣祖皇太后……一步也不曾离开过京城。这辈子,她再如上一世一样,还重生个什么意义。
    “好!”萧长綦闭上了眼睛……
    叶清晏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唯一能探查出蛛丝马迹的就是眼睛,他也闭上了。但抿成一道直线的唇,仍暴露出他此刻内心极大的起伏。而,紧闭的眼睛,轻颤的浓长眼睫,是他在努力克制什么。
    一旦睁开眼,如果是赤色的眼瞳,那她可以逃了,拼尽一切、用尽吃奶得劲,逃跑……因为赤色,代表了他绝地的杀意,不死不休。
    她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浑身的警惕也已经提升到了极点。但有风吹草动,她就能作出反应。
    眼睛睁开了,一团漆黑……是所有的色彩糅杂到一起的颜色,复杂的根本就分辨不出他的意思。
    “如果我说,他的死和我无关,你还会离开吗?”
    “……你有证据吗?”叶清晏低垂了头。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怎么可能不是他。虽然从心理上,她也很不想承认是他。
    “没有。”
    “那便是你。”
    “你上一次来癸水是什么时候?”萧长綦淡漠问道。
    “半个月前。”叶清晏知道他的意思,对于身体健康的女人,是有易怀孕的时间可寻的。而这个时间,普遍是在癸水结束后的第十天左右。
    正好就是现在这个时间。
    “以后每四个月的这个时间,我都会回府,直到你怀孕为止。”萧长綦的声音透着一丝厌恶。
    他不喜欢这样,但这是她选择的,他便成全她。
    “最好一次中地。”叶清晏把脸上的面具撕下,露出她本来的面容,再褪去衣服……
    她也不喜欢如此,心里很抗拒,可这是离开他的代价。虽然她不知道将来自己会不会后悔,但是现在她已经不知道和他怎么相处了。因为每每看到他,她都会想起另一道血色身影。
    心底抗拒着这种事,自然也极难会有快意,只有折磨……比第一次时还要难以承受。他似乎有意折辱她,一直到天亮,才退身离开。
    叶清晏昏死了过去,睡了整整一个白天,直到天色再次黑透才醒了。
    春雨端了温水伺候她起榻。
    “娘娘,奴婢问了王总管,王爷怎么离开了封地。”
    萧长綦一早才从温德院离开,而春雨这个时间已经过来伺候叶清晏了,难免就碰到了萧长綦,自然也就能想到昨夜书房里的男人是谁了。
    “为什么?”叶清晏问道。
    春雨回道:“原来是柒州发生了秋汛水灾,而柒州是殿下的封地,所以殿下要前往柒州治理水灾,路经京城,所以前来给陛下和端妃娘娘请安,今日一早请过安后,就直接前往柒州了,没有再回王府。”
    “大禹治水过家门而不入,王爷颇有大禹之材。”这话纯粹调侃的。
    春雨却以为叶清晏是不满王爷没回府告别,拈酸吃醋,笑道:“治理完水灾,说不定就回来了。”
    “我可没盼着他回来。”叶清晏如实道。
    但听在春雨耳中,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是,娘娘该起榻了。”
    叶清晏身子一动,身体顿时一片异样疼痛……又躺了回去,“算了,我不起了,明天再说吧。”
    翻个身又睡了。
    春雨瞧着叶清晏慵懒的模样,给她盖好被子,“娘娘有什么需要,就传奴婢。”
    “好。”
    ……
    已经睡了一天,再睡也睡不踏实,脑袋也嗡嗡蒙蒙的,梦境纷乱,身体亦是入坠深渊,昏昏沉沉,一时间也难以清醒……
    两个月前——
    她离开了白莲山庄,又和明伯分别后,便独自返京。
    路上她听到了一个传闻。
    一个叫甜水村的地方,一夜之间,整个村里的村民,无一活口,全部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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