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有振翅高飞的鹰族亚人发出了尖锐的啸声,啸声长短不一,带着奇特的起伏,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而在战场中央,有一人影应声高高跃起。
    那人影脚下发力,在空中踏破空气,急速奔行,他的周身更有一道道犹如乱流一般的细小气流,横竖切割,做着不规则的运动,拨开迎面袭来的箭羽弩矢。
    只不过十多个呼吸,他就来到战场后方,又犹如陨石落地一般砸下,人未止,他周身汹涌的气流已经化为一道道凌厉的青色风刃,如同倾倒的河水,横扫而下。
    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两个隐藏的人自是困难,但来人根本就没想过细细寻找,他要的是对方自己跳出来,而想做到这一点,其实非常简单,逼出来就可以了。
    眼看着这一波青色洪流即将落地时,很多士卒已经不由自主的抬起臂盾,挡在身前,当然,大部分的士卒在没有盾牌的情况下,只能双臂交叉,埋头前冲,想要咬着牙硬抗风刃一击。
    人类军团最终规矩,步卒的密集阵型一起,莫说是天降风刃,就是真的陨石落地,都不能躲。
    说时迟,那时快,又有一个人影高高跃起,他手中刀光绽放,层层血色弧光犹如绽放的花朵般艳丽,与半空中的风刃,交错而过。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密集的声响犹如绸缎撕裂,在半空中,青色气刃和血色刀芒碰撞,有层层火星闪烁,明灭不定,犹如烟花般绚烂,若是忽略其致命的危险性,居然很是好看。
    来人终于落地,身形异常的轻巧,只是四足踏在两个士卒的头颅上,利爪插入头颅,留下几个窟窿,鲜血涌出。
    直到此时,他才露出真容,赫然是一尊除了头颅之外,已然全部化为虎躯的虎族勇士,他只是半蹲在地,身躯就高出四周许多,一条和身体等长的尾巴恍如灵蛇游动。
    他全身覆盖着白棕色长毛,隐隐的带着光泽流转,哪怕在战场上搏杀至今,也没有多少破损,他的头颅虽然还是人类模样,但额头的‘王’字却越发清晰,犹如刀削斧刻,威风凛凛。
    在他四周,红岩锐士军团的士卒已经将他团团围住,盾牌长枪形成了一圈向内的包围圈,似乎只要他又丝毫异动,就会被戳成刺猬。
    只是哪怕人在敌国,他仍旧毫无畏惧,头颅微微低垂,冰冷的目光环视四周,就犹如神灵看待凡人,威严淡漠。
    直到他的目光盯着某处,嘴角才缓缓扯出一个笑容:“我曾经说过,你我终究会有一战。
    唐纳德,我的宿命之敌,我给你这么久的时间成长修行,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来吧,来吧,让我打死你,打死了你,我会更加强大。”
    人群之中,唐德持刀而立,他衣甲依旧普通,但只是在那站着,攀升的气势已然如巍峨高山,令人侧目。
    他摆了摆手,军阵中自然有校尉指挥着士卒缓缓后退,以两人为阴阳两点,空处好大一块地方。
    理论上,战场中危机四伏,敌人自四面八方而来,哪怕是锐士强者,也做不到金刚不坏,真要是被集火围攻,没了换气蓄力的机会,也是会被活生生拖死累死。
    若是有敌方强者隐匿其中,伺机而动,那局面就更是危险了。
    只是,这等完全用人命堆砌的方式,会死很多很多人。
    红岩城这一方,本就兵力不足,唐德也不愿意用士卒的命去填这个无底洞,再说,他可从来都不认为胡百炼就是他的宿命之敌。
    待到人群褪去,唐德看着威风凛凛的胡百炼,才荡了一下手中长刀,甩去血渍,一脸无可奈何道:“啧啧,同学两年,天天叫嚣着什么宿命之敌,宿命之敌的,你到底烦不烦啊?
    再说,战斗是要死人的,打不死我,可就得你去死了。可我就奇了怪了,胡铁威,你就这么自负,认为一定能够赢我?”
    胡铁威咧嘴大笑:“自负?你管这个叫自负?哈哈,就算这是自负吧,那我告诉你,我为何会如此自负?”
    胡铁威骤然直立而起,庞大的虎躯犹如人类一般挺立如山,身高足有三米开外,壮硕魁梧。
    他眼神嗜血而骄傲,他的声音狂热而自信:“我三岁时在旷野上狂奔,五岁就在瀑布下锤炼体魄,七岁时搏杀了第一只猎物,一头离群的饿狼,而至十岁,就感知到了体内兽血的沸腾,伸出了利爪。
    直到十七岁那年,我荣登勇士之位,以虎族铁威之名,历经大小战阵数百次,对手有雾兽,有异人,有勇士,有锐士,以满身伤痕,换来从无一败。
    我的自负从来都不是凭空而来,我的自负是建立在累累尸骨之下的成就,所以,在我看来,你将会成就我的勋章之一。”
    说到这里,胡铁威微微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刚才似乎说漏了一点,城北那边的那头墨甲巨蛇也是我引来了,从弥天大雾深处,以本族的图腾柱一点点勾引而来。
    为此,我有三次差点死在了那巨蛇的吐息之下,白虎之躯更是添了不知多少伤口,不过,能够将一头领主级雾兽犹如宠物一般逗弄,真的很有成就感啊!”
    出于锐士的本能,唐德并没有觉得胡铁威在撒谎,那一次次对于自己战绩的炫耀,那骨子里透出的高傲和自信,也只有一次次的‘成功’,才能堆积出如此的信心。
    只是,听到最后时,他脸上的表情迅速阴沉下来。
    唐德看着胡铁威,一字一顿的问:“你是说,毁了临水镇的那头墨甲巨蛇,是你引来的?”
    “我刚才说的应该很清楚了吧?!”胡铁威耸了耸肩,又看着似乎怒气勃发的唐德,满意道:“这是生气了?生气好啊,生气了才能拿出最强的实力,生气了,我杀起来才带劲!”
    “好,好,好,你成功为我找了一个理由,一个把你弄死的理由。就算是为临水镇内,那一千五百名保家卫国,死战不退的士卒吧,为了祭奠他们的不朽英魂……”
    唐德也笑了,平复了所有的愤怒,笑的开心,却说着最决绝的话语:“就让我劈了你吧!”
    长刀举起,刀尖迎敌,唐德已经失去了废话的心情,他只是吸气,吐尽,然后犹如山洪般的气势攀升,再一步踏出,就是长刀斩裂虚空,划出圆形,一刀劈出。
    ——《大荒刀》之落日圆。
    以唐德现如今的视野来看,《大荒刀》其实就是一位刀客在蛮荒之地历练过程中的感悟和意志爆发,那种面对无穷尽的未知危险和每走步都生死一线的精神紧绷,赋予了刀客数之不尽的灵感。
    而以此基础,刀法中的每一刀都带着浓烈的意志凝缩和升华,每一刀皆不重招式,只重意境。
    刀意凝聚,种种感悟之中,更带着神阻杀神,佛挡灭佛的气势。
    长刀尽处,唐德仿佛置身一片蛮荒之地,他刚刚历经血战,杀退敌人后,偶有空闲打量四周,只见天地苍茫,黄沙无尽,唯有那一轮即将落下的太阳挂在天际。
    浑圆,壮阔,寂静,无声!
    那一轮落日余辉充斥天地,心间,带着难以言说的波澜。
    与天地相比,人如蝼蚁,何其渺小。
    然而,蝼蚁也有蝼蚁的人生,若是一往无前,看尽这天下风景,领略过波澜壮阔,似乎也不错。
    也是这一刀下,血色刀芒荡漾,化成圆形,犹如一轮落日余辉自天际坠落,碾入世间,也砸向胡铁威。
    说不出那是刀光,还是血色落日,只是所过之处,大地龟裂,空气分割,就在昨日,钱东来在这同样的一刀之下,枪断人亡。
    胡铁威虎躯微微颤抖,脸上的笑容似惊愕,也似癫狂。
    “好,好,好,就是这种感觉,生死一线,来自灵魂的颤栗,太刺激了。来,来,来,让我也用尽全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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