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看着眼前长跪不起罗三,面上不显,但眼皮却不由得跳了跳,这一跪看似折了面子,却真真的不失为一位‘拿得起,放得下’的黑道枭雄。
    他微微沉吟,淡淡的又看了眼前的罗三一眼,又问:“那现在可以说说,你背后的那一位了吗?”
    “那一位?”
    罗三脸色阴晴不定,时而狰狞,时而畏惧,时而凶狠,时而无奈,几次想开口,但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咽回去了,唐德也不催促,百无聊赖的盯着手中的‘申请书’看个不停。
    足足四五分钟后,罗三才开口,他喘着粗气,艰难道:“唐爷,恕我不能告知。”
    “哦?是我解释的不清楚吗?还是你搞不清状况?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帮那位隐瞒?”唐德貌似很诧异:
    罗三咬牙道:“唐爷解释的很清楚了,罗三也明白,这一次我千里帮就不该卷入这纷争之中。
    不过,还是那句话,人无信不立,我们混帮派的吃喝嫖赌都不忌,但绝不能少了‘信义’二字,否则,就算是过了这道坎,也会被其他帮派瞧不起,失了立足的根本。”
    唐德呵呵一笑,也不失望,他想了想,脸色忽郑重了几分:“我最后像你确认一件事情,不牵扯到你或者千里帮的‘信义’,也不让你为难,我只需要你一句实话?”
    “您说?”
    “既然你调查了,那就没考虑过,北市警务厅大队长黄安的事后报复?”这问题唐德已经问过了,但他换了个方式,再问了一次。
    “黄爷?”罗三似是有些诧异:“黄爷的威名我自然听过,但黄爷主管的是北市商业区,而我们千里帮是在西市贸易区混的。
    若说忌惮,我们是忌惮的,但据说黄爷和西市区的那位警务长有矛盾,关系似乎也不是太好,而且,这事儿我们若是办成了,有那位撑腰,自然也不会怕了黄爷。
    再说,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我不能因为一点风险,就什么事情都不做了。”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唐德没有失望,反而很高兴。
    “嗯?唐爷您这是?”
    “哈哈,没事,没事!”
    唐德并不害怕大胡子黄安被人压制,他怕的是对方也参与其中,从感情上来说,他不相信胡子叔叔会出卖自己,但太巧合了……回来的火车上,他才告诉对方权限的事,结果,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门来。
    这搁在谁身上,都得心中犯嘀咕。
    罗三的答案虽然不能解释唐德心中的疑惑,却也从侧面验证了胡子叔没有参与,这就够了。
    “罗三爷,请起吧!”唐德起身,伸手,将罗三给扶了起来,然后,他一脚踢开小马扎,就那么坐在地上,也示意罗三坐下。
    罗三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这是在表示,之后的交谈双方会以平等的姿态进行,虽然他明白这只是对方的一种手段,但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感激,他也不废话,连忙席地而坐。
    唐德看着对方坐下,缓缓道:“罗三爷,有道是多条朋友多条路。我不喜欢把事情做绝,那对你我都没好处。
    这样,那边你先应付着,给我点时间,若我能将事情解决了,自然会帮你们转圜。”
    “这样啊?唐爷您,您不会……”
    唐德又挥了挥手手中的纸张:“罗三爷,我问你,你今天能逼我把这份给签了吗?”
    罗三不自觉的又偷偷看了样有模有样钓鱼的老唐头,哭丧着脸:“我也不敢啊!”
    “所以说,这时间你是给了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根本没什么损失。至于我会不会答应你们却不做事,那就看罗三爷敢不敢赌了?”
    罗三沉默了,半晌后才道:“承蒙唐爷看得起,我就高攀一下,和唐爷做个朋友。这样吧,我千里帮每月上交一成的奉献金给您,您看?”
    唐德大笑:“哈哈,我若说我不收,你肯定不放心。还是换个方式,这件事后,若千里帮安然无事,这奉献金我就收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正事谈完,唐德又笑着道:“罗三爷,有个事儿不知当说不当说?”
    “请说?”
    “疯狂大笑虽然能够吓得住人,但其实也暴露出自己的心虚和不确定,所以,您下次出场的时候一定要学会适可而止。”
    “……”罗三愣了好久:“那您觉得这该如何表达?”
    “首先得在笑声中做文章,你得笑的可怕,笑的渗人,笑的诡异,笑的让人起鸡皮疙瘩,这个你可以找找那些疯子仔细观摩。
    其次,您不能经常笑,得在关键时刻用,尤其是在落入下风的时候,用疯狂的笑声,让敌人都莫名其妙。”
    “好有道理!”罗三满脸拜服:“受教,受教!”
    ……
    半个小时后,罗三走了,走的时候脸上还浮起种种怪异的笑声,时而‘哈哈哈哈’,时而‘嘿嘿嘿嘿’,时而‘咯咯咯咯’,笑的他的几个手下毛骨悚然,不知不觉中,都离他远远的。
    哄走了罗三,唐德却没动,他盯着波澜渐起的湖面,眉头越皱越紧。
    无论他在罗三面前表现的多么淡定自若,其实都是借了爷爷的势,若是没有爷爷压得所有人不敢动弹,对方根本不会给他卖弄口才的机会。
    可吹了这么大的牛逼,认真来说,他现在连对手是谁都搞不清楚……
    也就是在唐德思绪电转之间,大胡子黄安匆匆赶了过来,他一把抓住唐德,上上下下打量:“你没事吧?有没有人来找你?”
    唐德眉毛瞬间挑了起来:“人来了,不过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黄安一脸诧异,问:“打发走了,怎么打发走的?还有,来的是谁?他们想干什么?”
    唐德了然:“看来胡子叔叔似乎知道些我不知道的,而我也有很多胡子叔叔不清楚的,我们交流一下吧?”
    “好,那我先说。”
    “嗯。”
    “这事情得从税务司辖下,六大税务长之一,赵家,赵天启说起……”
    “我这边是这样的……”
    又是半个小时后,息河边上。
    大胡子黄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唐德,眼神中的惊奇都快溢出来了:“小纳德,你还是那个黄叔叔看着长大的唐纳德嘛?
    这分析,这口才,居然能把人直接给怼回去了,不错,不错啊!”
    我还真不是那小屁孩!
    唐德很想这么回,但也只是想而已,他笑的极为腼腆,道:“其实还是有爷爷撑腰啦。”
    黄安傲然道:“老爷子何等身份,若是没得痴症,收拾那几个人都用不着一只手。现在,唉……”
    说到这,他神色又暗淡了下去。
    唐德连忙又把话题给拉过来了:“胡子叔叔,我也没想到事情牵扯的这么复杂,不仅仅有人命官司,还牵扯到税务司赵家。
    不过,敢谋求这名额的虽然不是红岩城最顶尖的那几位,但也是次一等的人物了,也只有他们需要这名额。
    可赵家,还真麻烦了。”
    “是麻烦大了。”一说到正题上,黄安脸色郑重起来:“来的时候,我反复思量,其实我们现在怼的可不仅仅是赵家。
    赵天启的正妻来自于政务司的李家,政务司也有九位政务官,而李家李乾坤就是其一,若算起来,他是赵博尧的亲舅舅。
    小纳德,你的申请书我已经交上去了,但我可以肯定,已经被他给压了。
    因为,赵博尧想要以李代桃僵之法,替代你去焱武皇家学院,绕不过政务司,李家在这事情中所起到的作用不言而喻。
    再有,我来之前,北市区警务长招我回去,我不清楚他在其中牵涉多深,但他既然已经入局,赵天启有的是办法让他出力。”
    “呵呵呵,税务司,政务司,警务司,都牵扯到了。赵家,李家,还有一个警务长,整个红岩城也少有这阵容了吧。赵天启为了他儿子还真舍得本钱。”唐德咯咯笑了,眼神幽暗如深潭:
    “这局确实不好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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