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哨塔上。
    “你知道吗?有很多人在城市内出生,在城市内成长,又在城市内老死,他们或许会听说这个世界被弥天大雾笼罩,但终其一生,他们都没有胆量来这里看一眼真实的世界。”
    大胡子黄安坐在哨塔边缘,下面至少是二十米的落差,可他就这么两只脚荡漾着,声音在夜风中时强时弱。
    唐德就在旁边,他更加胆大,直接站在了墙垛上,面对大胡子,微微仰头,做拥抱天空状。
    他的左手边,是日月星辰照耀下的光芒,举手间,他仿佛能够碰触天际。
    他的右手边,是亘古长存的黑暗迷雾,他的手仿佛伸进了迷雾里,似要消失不见。
    他成了迷雾与光明的分界,于是,他说:“胡子叔叔,这才是你愿意带我来这里的真实原因吗?想看看我的胆量?”
    “不是看看你的胆量,而是让你直面真相。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去面对真相的,哪怕他们知道这就是真相,可他们宁愿如同鸵鸟一般,将自己的头颅埋在沙坑里。
    他们总以为自己看不见真相,真相就不会看见他们。”
    大胡子扭头,他看着保持姿势的唐德,狭长的眼眸仿佛带起了悠远的光芒:“很久以前,我比你还小的时候,第一次来到这里。看到这迷雾,我被吓坏了,我想逃走,离开的远远的。
    可我的老师抓住了我,他拧着我的头,逼我直视着这迷雾,并让我用手去触碰迷雾。”
    “我做了,我将手伸到了迷雾里,那一刻我以为我的手会被撕扯成碎片,我仿佛能够感受到撕裂的痛苦,可事实,我收回来后,我的手还是我的手。”
    “真相有些时候并不是那么可怕,传说总会在口口复述中变得扭曲,我们缺的不是真相,而是面对真相的勇气。”
    “从那以后,我重拾勇气,我觉得我既然面对了可怕的迷雾,那还有什么是我该惧怕的呢?”
    大胡子大笑着问:“你猜猜,我的那一位老师是谁?”
    “我怎么,呃,等等?”唐德耸耸肩,可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顿住了。
    “没错,我的老师,你的爷爷,曾经的戍卫军团和警务司总教头,强大的高等锐士,唐山。”
    “是我爷爷啊!!!”
    唐德读取过记忆,所以他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中,迷雾对于凡人是怎样的恐惧,在地球上,妈妈会用大灰狼吓唬孩子睡觉,而在这个世界,妈妈会用迷雾中的怪物来恐吓。
    再比如说,地球上,对于囚犯们最严厉的处罚莫过于死刑,而在这个世界上,则是被丢弃到迷雾中。
    死刑只是肉体的死亡而已,可这个世界的人们相信,弥天大雾,吞噬的不仅仅是肉体,还有灵魂,可令人永世不得超生。
    直到这时候,唐德总算是明白了,黄安之所以带他来这里,其实是为了给他上思想课,是以这个世界人类认知中的永恒恐惧——弥天大雾,激发他直面生活的勇气。
    可问题是,唐德不再是曾经怯懦的唐纳德了,虽然身体没变,但灵魂已经不同,直面迷雾什么的,简直没有半点心里负担。
    不过,你要是弄台电视机,在弄个贞子什么的,从电视机里爬出来,那倒是……
    咳咳,真不能多想!
    唐德终于放下了手,挨着大胡子缓缓坐下,这时候,望着影影绰绰的地面,他才感觉自己的腿有些颤。
    扶着墙壁,他对着大胡子由衷说了一句:“胡子叔叔,谢谢!”
    “谢什么?”这时,大胡子倒是扭过头去,似乎不想让唐德看到他的表情。
    “自我家出事后,真心帮我,且愿意帮我的,只有胡子叔了。”唐德说这话的时候,很真诚。
    这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不说曾经的唐纳德,就仅仅是他穿越这几天,得了大胡子多少帮助。
    “他们不是不想,而是有顾忌罢了。”大胡子仍旧没有回头,这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悠远:“至于谢,真的不用,我也担不起。”
    唐德笑笑:“担得起的。”
    “真要说谢,老师对我的恩情,师兄对我的帮助,何其多啊!就说我现在这位置,还是老师帮我争取的。
    我这不仅仅是在报恩,也是在……”
    “嗯?”夜风很大,吹的声音都消散了,唐德没有听清楚,不过,他也不在这方面纠结了,而是再次举手向前探去,仿佛要将手深入黑沉沉的迷雾里。
    “胡子叔叔,我想知道,关于这迷雾的由来?您知道些什么吗?还有,我们的世界,从古至今都是被迷雾笼罩的吗?”
    “嗯?这个嘛?”大胡子再次扭头,星光下,他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儿,似乎在沉吟着什么,半晌,他才道:“我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和你说这些,我也不知道说这些有没有意义,不过,我相信,只要是有勇气面对迷雾的人,都会有这个疑惑。
    而我,曾经就像你爷爷问过这个问题。”
    “那我爷爷怎么说?”唐德急促道:
    “他向我说了两个神话!”
    “神话?”
    “是的,久远之前的事情,已经不可考证,留下的只有神话。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神话。”大胡子缓缓出了口气,好似整个人都郑重了许多:“在神话中,我们的世界没有迷雾,没有雾兽,太阳高悬天空,光芒可以倾洒向无边大地。
    在大地上,有绵延山脉,有碧波如海,有陡峭山峰,有连成一片的城市。”
    “神话中,神是世界的主人,他们可以移山填海,可以飞遁翱翔,他们不惧疾病,也不缺食物,他们强大,威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
    “神,不会陨落在凡人之手,但是,神却可以杀死神。”
    “神话时代末期,神族发生内战,并迅速席卷整个世界。战争持续了很久,有很多神陨落在战争,并对世界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其中,有神蚩与神黄争霸于逐鹿之野,神蚩于生死战败之际,发动末日灾劫,他打开亘古迷雾之门,放出无穷迷雾和恐怖雾妖降临人间,于是,太阳的光辉再也穿透不了迷雾。”
    “于是,永夜降临!”
    唐德的表情很精彩,他微微侧头,看着大胡子,一脸你骗我的模样——你别以为我读书少,换个马甲就不认识了,黄帝战蚩尤的故事,我还是知道的。
    可这剧本是谁特么给乱改的?
    “哈哈,弥天大雾就是这么来的?”
    “神话中,迷雾就是这么来的。至于真相,我也不知道……”
    “咳咳!”唐德觉得自己舌头都在打结,他连忙又问:“那还有一个神话呢?那个神话说的是什么?
    是不是也是关于迷雾由来?却不是现在这个版本?比如说,神黄造指南车,打败神蚩之类的?”
    “指南车?那是什么玩意?”
    大胡子有些奇怪的看了唐德一眼,似乎觉得他脑袋的构造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不过,说实话,听到这种神话,一百个人有一百种表现,似乎也正常。
    他没有过多纠结,而是摇了摇头,续道:“另一个神话虽然和迷雾有关,但更多的在诉说一个传奇,一位神和圣火的故事,也关系着我们人类能够生存的这片土地,并建立一座座城的缘由。”
    好家伙,大新闻啊!
    唐德立刻做乖宝宝,倾听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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