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夫人。”
    “小姐。”
    说话间,一座中型山城已经出现了一行人面前。
    山城城门大开,两旁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打招呼的方式五花八门,既有标准的永夜军礼的,也有躬身礼,还有抚胸礼。
    相同的是,望向肖恩一众人的激动、热切目光。
    为首的是一名面目黧黑、两鬓发白,双目炯炯有神,年龄介于中年人与老年人之间的高大安迪斯人,他的双臂双腿较之常人粗壮,手指关节粗大,一看便知道常年走山路,开强弓的山民猎人。
    此人名为阿普顿,是巡山护卫队的团长,他也算得上是永夜军领编制内的中高级军官,曾经到北方要塞的意识空间中进修过,与肖恩还算熟稔。
    “阿普顿团长,好久不见。”在距离城门还有二十多步的时候,肖恩就已经翻身下马,“我的传令兵难道没有将我的意思传达到位吗?不需如此大张旗鼓!”
    “传达到位,传达到位了,是我没有执行到位,这些市民一听说领主大人亲临,纷纷跑过来看热闹,我们拦都拦不住,是我的保密工作没有做好,给领主、给夫人、给小姐增添了诸多不应有的安全隐患,还请领主大人责罚。”阿普顿团长搓着粗硬大手,黝黑大脸满满都是羞愧。
    “我倒不是有安全上面的顾虑,只是不想劳民伤财,算了,他们的心情也可以理解,我不追责你们,你们事后也别为难他们。”肖恩也知道自己一路走过去,不引起任何轰动,那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在这些领民的眼中,自己比百年难得一见的珍稀动物还要珍惜。
    无论是出于对自己的敬爱,还是看稀奇,听到自己路过的消息,自动聚拢过来,实在再正常不过。
    “这是自然,他们前来迎接领主大人,完全秉着对领主大人的敬爱,我又会怎么找他们的麻烦呢?”阿普顿团长连连摇头道,“领主大人,里面请,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剑岭,来我们巡山护卫队总部,我带你参观参观,顺便指导指导我们的工作。”
    “前面领路。”这一次肖恩倒是没有客气。
    他这次前来巡山护卫队,还真是带着目的的。
    要知道剑岭并不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肖恩走这边,算是兜了一个大圈子。
    剑岭的情况,是标准的老瓶装新酒。
    说它老瓶,是指它的来历。
    它是永夜军领崛起前,安迪斯人老旧势力三洞八城中的一城,历史最悠久,旧观保存最为完好的一座。
    诸如上水城、下水城、四水城等等。
    它们要么是随着雅各布江复流后,被彻底淹没在江水之下,要么随着安迪斯内陆湖的水位大幅度下降,变成了崎岖难行的山城,陆陆续续被遗弃。
    也有像海吟、三月、九泉这种地理位置绝佳的,成为永夜军领改建重点,别说是原先居住的模样,就连周边的地理环境,都被人为的改造了不少。
    就算是在那里土生土长的人,若是在二十年前离开,现在猛不丁得回去,也认不出自己曾经的家乡了。
    至于装新酒。
    这里虽然还是那座剑岭城,但是居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有六七成不是原先的居民了。
    大部分居民在永夜军领持续不断的宣传和鼓动下,离开了原有的家园,前往更便利、更富饶的安迪斯盆地建立新的家园。
    这里一度衰败,差点废弃。
    至于原因,听它的名字便知道了,此地背靠大山,似一柄出鞘大剑,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混乱年代,绝对是天然庇护所。
    但是身处一座领地的核心腹地,用处就大打折扣了。
    尤其是对于十分重视交通便利性的永夜军领,修公路上来的难度实在太高,久而久之,自然会被废弃掉。
    但是随着野兽返古变异事件频发,巡山护卫队的建立,这里慢慢的又被利用起来,魔导牵引车开通之后,更是将这里定位了巡山护卫队总部所在。
    出现这种情况,同样还是因为地理位置。
    永夜军领相关部门的研究表明,术法能量是野兽返古变异的最主要诱因。
    它们生存环境中的术法能量浓度越高,野兽返古变异的几率也就越大。
    北方要塞对术法能量的开发运用、魔法农田的开发、魔导牵引车的投入运用等等,都导致周边术法浓度极速飙升,让北方要塞到新布瑞桑之间的山区,成为生物返古变异的重灾区。
    而剑岭位于偏中心的位置,正好能俯视整个区域,便于巡山护卫队的巡山和猎杀那些返古变异野兽。
    魔导牵引车的开通,补齐了剑岭的最后一块短板。
    剑岭有着专属于自己的中转站和一辆三箱型的小型魔导牵引车,运人载物皆可,基本上解决了剑岭的进出问题。
    随着军领的发展,巡山护卫队的功能也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变化。
    从一开始的保护各大分散的村落,猎杀对村民的安全构成威胁的返古变异野兽。
    慢慢的将守护领内道路,烬清缉拿周边威胁的存在。
    这种威胁可就不仅仅局限于野兽了,还包括那些流蹿匪寇、路霸、路匪之类的败坏份子。
    永夜军领的内部治安,只是相比起其他军领好一点而已,距离路不拾遗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
    哪怕是永夜军领成立了将近二十年,不遗余力的宣传自己的政策。
    依旧有安迪斯人不知道永夜军领是何物,肖恩是谁的情况,更别说是遵守永夜军领的法律。
    当然了,这属于极少个例。
    随着魔导牵引车的开通,巡山护卫队的巡视重点又多了一个——地下能量通道周边。
    返古变异野兽的特性,让它们对术法能量浓度比较高的环境,具有很强的趋向性。
    只是单纯的猎食者返古变异野兽倒是好说,就怕那些鼹鼠、地鼠之类的会打洞的野兽变异,在地下能量通道周围乱打洞,从而对魔导牵引车的安全带来威胁。
    “这就是剑峰瞭望塔,一百公里内的最高峰,视野良好,上面装备有四架高倍望远镜,有十二个人常年轮班值守,一旦发现了周边燃起的狼烟,剑峰这边就能立刻做出反应,反应效率上,比传讯山鹰还高。”阿普顿团长用一种自豪的语气介绍道。
    “非常不错。”肖恩一边摆弄着一架高倍望眼镜,观察着周边山区的状况,一边称赞道:“你们这是将巡猎和定点驻守的方式联合起来了,值得推广,随着军领的发展,你们肩膀上的责任只会越来越重,从你们每年递上去的统计报表可以看得出来,怪物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实力也越来越强大,你们护卫队也得紧跟脚步不停发展,如此才能更好的守护人民的安全。”
    “领主大人训示的是,只是在人员扩编上,我们确实存在着一些实际困难。”阿普顿团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来听听。”肖恩面沉如水。
    阿普顿团长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道:“主要还是编制的问题,我们巡山护卫队这些年,正规军不算正规军,地方军不算地方军,就连警备队都算不上,最初的主要成员是那些没有办法适应军队的老练猎人组成的,他们可以不在乎这个,但是年轻人不成。
    他们的可选择实在太多了,头脑聪明的,都跑学院城那边上去学了,笨一点的,第一努力方向也是加入各大军团,再不济,他们也会选择成为商人或者加入工厂,愿意干追猎这种苦活、累活、枯燥活的年轻人,真没有几个。
    这几年,我们巡山护卫队可没多少新血加入。
    按照这个情况持续下去,老一批的巡山护卫员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老的老,陆陆续续都跑不动后,可就要出现大空档了。
    这件事情实在超出了我能解决的范畴,还请领主大人明鉴。
    若是领主大人觉的巡山护卫队还有用处,值得保留的话,是不是在一些政策上调整一下,给予我们一点支持?”
    “这件事情我有所了解,正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肖恩来回踱了两步道,“团长有没有考虑过,造成巡山护卫队青黄不接的真正原因?”
    “恕我驽钝,未能理解领主大人这句话的意思。”阿普顿团长满脸疑惑。
    “现在的年轻人不愿意加入巡山护卫队,是造成你们青黄不接的直接原因,却不是根本原因。”肖恩一边思索,一边道,“说出来或许不好听,但是却有一个不争的事实,巡山护卫队是军领发展过程中产生的不完善产物,真正让巡山护卫队青黄不接的,是巡山护卫队现有运作模式,它有点跟不上军领的发展速度。”
    抬头看了一眼阿普顿团长有些惊愕的表情道;“团长,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否认巡山护卫队对军领所做出的贡献,以及它稳定军领内部功效,只是巡山护卫队现在的运作模式,多少与军领的整体运转脱节了,与日趋完善的市政警备系统的功效出现了重叠,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仅仅是去年一年,巡山护卫队就因为逮捕权问题,与地方警备人员产生了不下十次冲突。”
    “这是我的失职,还请领主责罚。”阿普顿团长的汗水唰的就流了下来,主动领罪道。
    “我不是来追责的。”肖恩摆摆手道,“这种事情不能一概而论,将责任全划归到你们头上也是不对的,说不定地方警备人员的行事也有问题,不过根本责任还是在领地政策自身,存在着职责划分不明的漏洞。
    只不过团长有没有考虑过巡山护卫队未来何去何从?市政警备系统是军领未来大趋势,这个系统的主要职责就是维护地方治安,你们现在负责的返古变异事件,认真算起来是地方治安的一种,一旦市政警备系统完善,你们将会没有用武之地,军领不会因为同一件事情,供养两支队伍,到时候可就不是成为过去式的问题,而是不得不面临解散和取缔。”
    阿普顿团长爽朗一笑道:“这个问题,当初在巡山护卫队刚刚成立的时候,我就听领主大人说过,当时不信,但是随着领地的不停发展,确实印证了领主大人呢所言,我们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领地需要我们一日,我们就会巡一天的山、护一天的路。
    等到哪一天领地不需要我们了,领主大人只需要一句话,我们便会放下弓,收起刀,召回猎犬,解甲归田。
    实在闲不住的,就主动寻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山头,为领主大人继续守山。
    咱们领地中这么多山,总不可能全被城镇占据吧?
    事在人为,只要想,总有发光发热的地方。”
    “团长对于领地的这份忠心,着实让人感动。”肖恩给予高度肯定的道,“但是咱们领地也没有让有功之臣,流血又流泪的先例,更别说你们守护这片土地多年,拥有丰富的经验,更是不能白白的埋没了。
    这样吧,等今年年底召开军事会议的时候,巡山护卫队和市政警备系统的主要负责人碰个头,进一步明确各自职责划分的同时,取长补短,共同发展。
    市政警备系统那边有你们没有的完善人员补给机制,你们可以适当的从那边汲取新人。
    相信市政警备系统那边也需要你们丰富的野外经验,有一些工作甚至可以协同完成,毕竟我们都是为了让领民过上更好的生活,这同一目标而奋斗,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
    “若是能够这样,再好不过,多谢领主大人。”阿普顿团长大喜道。
    肖恩刚刚的这一表态,等于正式将巡山护卫队与市政警备队放在同一位置上,隐隐的有让两者进行合组的意思。
    只是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和情绪,没有直接说出来罢了。
    这对于巡山护卫队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出路。
    虽说他们的一些职责与市政警备队是冲突的。
    但是各自的重点不太一样。
    市政警备队主要是维持城镇的内部治安,主要针对的是人。
    巡山护卫队主要职责在野外,主要针对的是魔兽野兽,然后才是人。
    两者结合到一起,一内一外,才能够最大程度的保障军领内部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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