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幸不辱命。”
    在最后一匹灰狼倒地后,刘备收剑回鞘,翻身下马。在那受到了极大刺激的战马哀鸣着倒在地上的同时,他也向台上一拱手,如是说道。
    “真是,真是……”
    一时间,无论是天子刘宏,还是他身边十常侍,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事实上大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者说应该怎么说才好。只因为刘玄德的模样实在是太惊人了——
    在如此一阵好杀之后,再看刘玄德身上,竟然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沾染。
    等刘备再纵身一跃,从兽圈中一跃而出后,他们竟然发现,刘玄德身上不要说血迹了,就是一点血腥味都没有染上。
    “幸好,幸好。倘若伤了玄德,朕心难安。”看到刘玄德毫发无伤的模样,天子刘宏这才松了口气,而后如是说道。
    “臣在凉州,面对贼众十万。”刘备微笑着:“凉州贼众弓弩刀枪,利于群兽爪牙;贼众衣甲兜鍪,坚于群兽皮毛;贼众之数亦众于兽群。然凉州之贼臣且不惧,何惧群兽啾啾?”
    “玄德真英雄也。”
    这一番话说完之后,即使是天子刘宏,也不得不对刘备写一个服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下了兽圈清理的禁卫兵士们发出了惊呼。
    “又怎么了,惊了圣驾,尔等担当得起吗?”
    心里面有些讪讪的,又不敢对着刘备发脾气的十常侍们,忍不住对着禁军大喊大叫起来。
    “不,不是——这些野兽,全都是眼眶中剑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不都见到了吗?!”张让继续没好气的反问:“云阳侯神射,你们没看到是怎么?!”
    “不,并不是——我是说,这些被云阳侯双剑刺杀的猛兽,也都是眼眶中剑,不伤皮毛的!”
    “啊!”
    听他这么说,张让这才一惊,看向刘备的眼神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他到底是官场的老油条了,在惊讶了一下之后,便对着天子行了一礼:
    “不想,云阳侯除神射而外,剑术也如此之强。老奴恭贺陛下,获一良将。”
    “嗯,嗯,朕今日甚是满意,传旨,赐云阳侯药玉(就是玻璃)珍玩一对!白壁十双!以佳其勇!”
    “臣多谢陛下!”
    刘备谢恩同时,眼神无意识的扫过天子身边十常侍宦官诸人。虽然眼神惯例的很温和,然而十常侍们却像是被针刺过一样,不敢看他。
    ……
    “好了好了,再随朕去饮酒。”天子笑着,多少有些忘乎所以的如此说着——随即摆驾,西园望荷舒前……也便是传说中的那个“裸游馆”前,天子再开宴席,宴请刘备。
    便如之前所说,天子再言:“此乃家宴,玄德勿要拘礼。”说着这样的话,君臣宴饮,酒过三巡,似乎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天子随即开口,向刘备问道:
    “玄德,如今天下之事……尔以为如何啊?”
    听天子如此说,刘玄德暗暗叫了一声:“戏肉来了。”表面上却继续装作非常谦逊非常懂事的样子,对天子刘宏说道:“备年少德薄,不敢妄言。”
    ——虽然天子左一个“我们都是一家人”右一个“朕与你是兄弟”,但是这话听听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当真。如果当真的话,那么想必就距离死不远了。
    所以,虽然稍微喝了点酒。而且感觉这酒味道意外的好。但刘备仍就保持着非常高的警惕,轻易不会说些胡话。
    “哈哈哈。”听刘备这么说,天子愉快的“啊哈哈”的笑了起来。事实上,虽然他表面上对于刘备的诚惶诚恐表示不满,但心里面却不是这么回事儿。在心里面,他可是对刘玄德的识趣儿非常赞赏的。
    嗯,嗯,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倘若天下所有人都像是刘备一样忠诚的话,那么何愁天下不平呢?
    “朕都说了。”
    ——当然,在愉快的笑过,得意过之后,天子仍旧要装作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对刘玄德说:“如今乃是家宴,朕与玄德乃是兄弟。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说完这话,看着刘玄德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不由得感觉更加满意,而后大手一挥,对着刘备说道:“尽管说就是了,朕赦你无罪!”
    “这,既然如此,备请试言……”
    再犹豫了一下,刘玄德随即说道:“陛下,如今天下纷乱,四处盗贼蜂起,备以为诸州郡百姓之所以如此,仍旧是因为一字之事。”
    “究竟是何事啊?”天子试问。
    “自然是钱。”刘备平静的说道。
    “……嗯……具体说一说。”听刘备如此说,天子认真地看着刘备,似乎想要听他说出一番道理来。
    “陛下如此礼遇,臣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对陛下藏私。”刘备继续说道:“天下间,唯有士大夫之间,方有空闲争论经义,道德,诸子。生民之所欲,不过衣食住行而已。
    衣食无忧,则天下安宁,衣食不济,则天下骚乱。倘若衣食皆无,则天下乱矣。”
    “这个道理朕也知道。”天子有些烦躁的说——之前只是个普通汉室诸侯的天子,并不像是长在深宫妇人之手的那些皇室子弟那样不接地气。事实上他知道的非常多。
    但是,知道得多并不代表就会那么做:
    “然而,天下之财不过如此,朕总不能凭空变出衣食给天下百姓吧?!”
    “自然不能。”刘备微笑道:“臣正要说的,是下一等事——那便是天下之地,实则并非有数。或者说,天下实则有许多田地,尚未开垦耕耘。倘若如许田地开垦。则天下户口再多一倍,也是无忧。”
    “哦?!真的吗?”听刘备这么说,天子更加兴奋了。
    “然也。”刘备点了点头:“臣要说的,便是江左之地。荆南,扬州地广人稀。一州抵中原、河北数州之广,人口却只有中原、河北一郡之众。可想而知,倘若此地开发出来,则天下无忧矣。”
    ……
    事实上刘玄德所说的并非胡话。
    如今中国南方地区的蛮荒,开发程度不足,是有目共睹的……而中国南方地区的潜力,同样有目共睹。
    在未来的相当漫长的时间过后,中国南方将取代北方,成为中国最大的产粮区,以及最大的经济核心。
    无论是南宋时期的苏常熟,天下足。还是明朝晚期的湖广熟,天下足。都能够证明这一点。
    至于广东佛山的冶铁业之先进,以及松江衣被天下的美誉。江南地区丝、茶等经济作物的开发。同样证明了中国南方在手工业,经济商品,经济作物方面的巨大潜力。
    ……
    现在的中国的情况便是这样,在北方,人们因为人口越来越多,土地兼并而变得愈发困苦。而江南地区则因为人口不足,重视度不够而无法开发。
    这种南北失调的状况,让刘玄德觉得非常难过——
    事实上,在他的计划中。未来,短时间内,解决中国人口过剩问题的最佳方法。并非是向外扩张——
    事实上现在就算是向外扩张,基本上也无法获得太多耕地。
    南方,东南亚地区,泰国与越南,中南半岛的某些地区,甚至包括爪哇岛在内的南洋,固然是可以开发出大量土地,种植作物的……然而,那些地区目前与江南一样,大片地区处于蛮荒状态。
    预期远征南洋,还不如开发江南,那样距离更短,投入更少,见效也更快。
    至于说向北……北方的草原饿死人的多了去了……获取草原,并不能增加太多的粮食收入——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刘备未来不会将中国的势力范围拓展,北到草原大漠,南到南洋群岛。这里是单纯从解决人口,以及粮食问题上入手。
    ……
    “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听刘备这样说,天子刘宏若有所思,同时微微点头……只是刘备看他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些不置可否的样子。
    刘备心里暗暗叹息。就知道当今天子不是个治世的主。
    倘若这一会儿,赶上文帝景帝,或者宣帝昭帝那样的,喜欢并且擅长种田的皇帝执政。在听刘玄德一番话后,说不得已经非常心动了。
    但是当今天子并非如此,比起需要几十年,甚至更久的功夫的,对江南地区的努力开发。这位天子更想要立竿见影的办法,以及愉快的搞到更多的钱财的能耐。
    ……
    很遗憾,刘玄德不会告诉他任何东西。
    当然了,刘玄德手下能赚钱的东西多了,能赚钱的办法也多了。别的不说,彩票,博彩,马票等等,就足够愉快的捞钱的了。
    除此之外,无论是玻璃还是瓷器,又或者刘玄德手下的工坊,以及三义行如今愉快的票据,储蓄业务,都是赚钱到不能再赚钱的东西。
    问题是。
    “问题是,这位陛下拿到钱会做什么?再盖一百座宫殿,给未来的考古工作者多一些研究素材?意义何在啊。”
    心里面这么想着,刘备只能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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