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菡萏仙子身亡,师尊沉默得过分。
    金乌西沉,盈盈微光撒遍群山阔野。师尊立于宫殿顶上,远眺中陆之外的大漠长江。
    萧解羽纵身跃上飞檐,晃荡几步盘膝而坐。他支起下颌,偏头唤道:“师尊。”同时满脸警惕,大有师尊敢靠近他就直接跳下屋顶的意思。
    玄微好气又好笑,席地而坐,应道:“嗯。”
    “您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萧解羽尬聊的水平一如百年前糟糕:“您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他揉揉额角,说:“我猜到了,您在想魔神对不对?您曾问我,如果可以,愿不愿接任冥后之位。”
    玄微安静等他下文,傻徒弟这一回没有胡乱说话,“我以为,魔神与冥后,与其说他们尊贵,倒不如说是,崇高。
    “我在魔界百年,看过太多魔物死斗,太明白魔物本性。魔界能有万年安宁,历任魔神功不可没。”
    思及菡萏仙子,玄微道:“魔神不该有情。但除非死物,谁又能断情绝爱。”
    萧解羽故作天真道:“所以才说魔神崇高啊,大公无私,先人后己,先公后私,多几位这样超凡脱俗的大圣魔,魔界发展能甩仙界好几艘飞舟啦。”
    他彩衣娱师的水平委实难以入目,挠挠头说:“我小时候,隔壁县有村人生出怪病。很可怕的病,足足牵扯数千人——千人在我们眼中算顶多顶多了。县令加急报到京城,祈盼圣上施恩,救他们的性命。一月之后,君恩果然到了,派到地方的神医说,这病要治也不难,只是耗费甚巨。县令再报,君令便了无消息。
    “后来我听人说,那年国库空虚,北地战乱频频,帝主匀不出军资,最后数千人无一例外,全病死家中。
    “在上位者眼中,百姓性命可能是几笔数字,千里沃土可能是半块地图。有些事于我们是切肤之痛,于他们是握掌天下的砝码。
    “但我以为,这不能说他们错了。至少……那一年北地战乱,王师惨胜,帝主没有让出半寸山河。
    “我不知他可曾有悔。魔神该不该有情我不清楚,帝主,还是无情的日子逍遥。”
    师尊垂低眼帘,似忧似叹。萧解羽凝视他鸦黑的羽睫,仿若啃了一口冰糖雪梨,心头甜丝丝暖洋洋。
    他说:“如果心心念念之人能平安喜乐,我愿意接任魔神之位。”
    玄微斜眼横他:“有我在世上一天,还轮不到你担这等重负。”
    萧解羽点头称是。师尊起身,挨他并肩而坐。他顾虑重重,点漆似的眼瞳闪耀明灭,紧盯师尊不放。
    玄微问道:“在看什么?”
    “看您……”
    “好看吗?”
    萧解羽迟滞地听清几字,一边震惊师尊与他调笑,一边攥紧手袖擦去掌心热汗。资深痴汉默默唱了八百首婉约词称颂明恋对象,口中讷讷:“好看……”
    然后师尊抬手,托起他的下颌。
    萧解羽两眼瞪得溜圆,差点儿滚下屋檐。
    玄微察觉他躲闪的意图,淡淡吩咐道:“别动。”
    于是他不再动。
    鸦黑的眼睫轻颤着越靠越近,温热的吐息擦过脸颊,鼻翼,唇瓣。随后嘴唇微微一麻,有什么滑过牙关,柔软至极甘甜至极。
    蜻蜓点水碰了几下,他听见师尊说:“张口。”
    于是他张口。
    比前两次从容的吻。
    软甜的,带点清凉的茶香在口齿间回环。
    他拼命告诫自己不可动欲,待一吻闭,视线早已飘渺难定。
    师尊好似有些不适,他安安静静不敢出声,等待对方自行调息。
    夕阳收回最后一抹余光,星辉遍洒中陆。月华之下飞来一只掌心大小的传讯纸鹤,抵达玄微真人面前,自发舒展成一道黄符。
    朱砂写就四个大字。
    “速回西洲”。
    紧接着又飞来一只纸鹤。
    “十万火急”。
    力透纸背。
    萧解羽几乎想象得出楼孤寒抓耳挠腮扯张黄符唰唰摁字的场景。
    玄微收下两枚纸鹤,唤道:“解羽。”
    他抬头,师尊端视他说:“回家吧。”
    第34章 作者是修文狂魔
    归元宗地处西洲, 背靠玉霄峰,对山御虚宫,常年仙来仙往。
    这一日的归元宗,似乎格外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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