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古通老怪一句话,使得清风童儿猛得抬起了头来,又惊又喜。
    而明月小姐,则是怔在了当场,嘴角那微微的自得笑意,还没有消失,脸色却已忽然间变得难看,又是有些讶异,又有些意外,还有些许的恼羞成怒。直到这时候,她才明白,师尊这个火,居然真的是朝自己发的,而且这时候的师尊,居然是真的在责怪自己。
    从小到大,她何时受过这等气,又是当着清风和周围那些丹火宗弟子的面,甚至连她的丫鬟与仆人都听在了耳中,一时她脸臊的通红,心间更是大怒,下意识就要站起来。
    “继续跪着!”
    古通老怪忽然一声厉喝,惊的明月小姐心里一惊。
    她抬头看了古通老怪一眼,便看到了他那严厉而愤怒的双眼,从来没有真切感受过师尊怒火的她,心里也是真的一惊,双膝一软,便下意识的再次跪在了师尊的面前。
    只是心里愈发委曲,两行眼睛已夺眶而出。
    而周围的丫鬟与奴仆,见到了这一幕,更是惊的几乎跌掉了下巴。
    平日里古通老怪对明月小姐,何其百依百顺,宠爱有加,每当小姐使起了小性子,便是古通老怪也得小心的哄着,再加上,丹火宗的生意,也确实几乎完全掌握在了小姐的手里,上下事务,更是惟小姐之命是从,以至于久而久之,他们还真当小姐成了丹火宗之主。
    直到此时,看到了古通老怪真正的怒火,才忽然间感受到了畏惧。
    “你还要哭,莫非为师说错了你?”
    而古通老怪见到明月小姐双眼通红,满面是泪的跪在雪地里,知道她向来身子柔弱,心下也有些不忍,只是这一次明月小姐犯了忌诲,便不由得狠起了心肠,厉声训斥。
    殊不知,他觉得自己狠起了心肠,但一开口,便让明月小姐感受到了他话里的疼惜,心里那委曲登时再也按耐不住,一拥而出,哽咽的开口:“是他自己非要吃丹,我再三确认,阻止不得,难道师尊还要怪我?况且一个小小仙门弟子,便是死了,又能如何?”
    “你……”
    古通老怪闻言,手指都颤抖了起来,指着明月小姐道:“小小仙门弟子,那就不是人了?我丹火宗以丹为基,丹属医道,你既入了丹火宗,却无仁爱之心,又成何体统?”
    “师尊是丹师,别的师兄弟们是丹师,我和清风可不是!”
    明月小姐挺着身子道:“是师尊当年说我体质阴寒,驭不得丹火,不传我丹法的!”
    古通老怪一听更生气了,愤怒的抬起了手来,一巴掌打在了清风的脑袋上,怒喝道:“你们二人便不是丹师,那也是我古通的弟子,若无半点仁爱之心,还跟我学个什么?”
    清风挨了一巴掌,完全不感觉意外,面无表情的道:“弟子知错,师尊消气!”
    明月小姐则是愈发觉得委曲,眼泪滚滚洒落,在面颊上结起了晶莹的冰碴,气道:“弟子身为丹火宗掌柜,何时不懂师尊仁爱之心了,师尊平时送出去的丹药,弟子可有哪次真的阻止过,还不是从别的生意上找补露洞,清南郡大瘟,死伤百姓十万计,弟子不也是刚得到了消息,便让人送了无数灵丹过去治瘟?只是这次弟子气不过,那太白宗也不知哪里钻出来的,来个野小子便仗了师尊您的话大闹丹火宗,弟子劝过多次,难道要向他跪下?”
    说着狠狠的撇过了脖子,气道:“他蛮横无礼,不知天高地厚,便是死了,也是活该!”
    这一番话说了出来,当真是理直气壮,说罢之后,便目视他处,一副任古通老怪打罚的模样,只是听着她的话,就连周围的丫鬟奴仆,学丹弟子,都有些同情起了她来。
    “你……你……”
    古通老怪听着她的话,如何能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直气的浑身乱颤,但也是出奇的,这一次他居然没有再大发雷霆,而是强行将怒火忍了下来,显得有些无力,半晌才道:“为师知你心意,向来心高气傲,尤其是认识了北方来的那些人之后,更是小瞧了天下英雄,嘿,为师本不想让你看人时分出三六九等,有些话便也不愿特意叮嘱你,但现在看来……”
    他稍稍沉默,他忽然指向了太白宗主所居的诧邸方向,道:“你可知太白宗是何地方?”
    明月小姐听得师尊这么问,心里倒是气性更盛,冷笑了一声,道:“弟子不是没有查过他们根脚,不过是楚国一小仙门尔,当家的虽然有些名声,但窝在那小小山门里,与周围仙门斗了三百年,能有什么出息,别说北方那些人,甚至还不如七小圣里那姓萧的老七……”
    “你……你啊你啊……”
    古通老怪手指点着明月小姐,已是快气笑了。
    就连清风童儿闻言,也急忙悄悄的扯了明月小姐的衣袖一下,示意她赶紧住口,但明月小姐心里起了怒意,却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然后抬头看着师尊,半点也不肯相让。
    “说你小瞧了天下英雄,还真是不错……”
    古通老怪叹了一声,脸色有些低沉,似乎有些因为自己需要帮好友说出他的功绩来搏取自己弟子的尊重而感到悲哀,过了一会才道:“北域被尊府夺了气运,一代一代,成才极难,你所说的北边那些人,他们当然是,但为师最佩服的,却还是这太白宗的师兄弟!”
    “他们二人,自东土归来,不知做了多少大事,只是从不自夸邀名,因而名声不显,当初倘若不是东土老神仙戏评北域七小圣之名,怕是知道他们的人还要更少一些……但随着时间推移,为师渐渐听说了他们的一些事,却也愈发确定,这两人,绝非池中之物……”
    听着师尊提起了以前,明月小姐便皱起了眉头,明显不感兴趣。
    太白宗那对师兄弟的些许事迹,她也在卷轴上看到了,只是以前归以前,关现在何事,尤其是以前那太白宗姓幕的何其惊艳,如今却已废了百年之久,更是不值一提了。
    “以前之事,时过境迁,暂且不提!”
    古通老怪看了明月小姐一眼,便微微压低了声音:“仅言此时,就在之前安州尊主玄崖三尺神诞之日,太白宗主仅凭一人一剑,斩却尊府十二邪神,这难道不值得敬重?”
    “十二邪神?”
    明月小姐猛得抬起了头来,目光似乎有些疑惑。
    古通老怪冷声道:“不必怀疑,便是你所知的那十二邪神,三年之前,有人截了我们运往东土的一批宝丹,你重金请来了那么多高手,一经探查,却人人色变,再不敢追查下去,便是因为,截走了那批宝丹的人,背后的身影便是十二邪神里面的魔鼠,他自身修为精深,又背靠尊府,哪个人敢招惹他?就连我们,不也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缺损?”
    “可这一次,就是你口中那个没有个出息的太白宗主,当着安州尊主的面,一剑将十二神邪杀得干干净净,别说那些什么有出息的仙门之主,放眼北域,有几人能做得到?”
    “你……”
    就连明月小姐听了这话,面上都起了难以置信之意:“你说他斩了十二邪神?”
    在这时候,就连身边的普通丹火宗弟子,还有明月小姐身边的丫鬟奴仆等人,都有些懵了,尊府十二邪神之名,在安州境内何其之凶,乃是绝对不可招惹的存在,平时惹到了他们,丹火宗也得捏着鼻子认下,可这样的凶神,足足十二个,却都被人一剑杀了?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我知道你养了许多人打探消息,是真是假,自然一问便知,算算时间,这件事恐怕也立刻便要传遍天下了,这位太白宗主,想必也很快便不是你所说的没出息之人了……”
    古通老怪说着,脸色更为凝重,冷声道:“况且,十二邪神,也只是开胃小菜,这一路上,老夫陪着太白宗主往丹火宗而来,路上尊府不惜派出四大鬼神围追堵截,结果四大鬼神,也尽数被太白宗斩尽,只不过,这件事想必尊府会压下,倒不见得有消息传出来了!”
    “四大鬼神……”
    明月小姐及周围人听了,脸色更是惊骇。
    很明显,对普通的北域修士来说,四大鬼神的名声,还要远远高过了十二邪神!
    甚至可以说,四大鬼神便是安州尊府的象征,比玄崖三尺名声都大。
    它们怎么可能会死?
    “不仅四大鬼神皆已服诛,嘿嘿……”
    古通老怪冷笑了一声,道:“就是你口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便亲自斩杀了其中两位鬼神,这样的不世仙种,倘若因错服了丹药死在我丹火宗,你又拿什么赔?”
    “他能斩杀了两大鬼神?”
    明月小姐听到了这里,却明显有些无法相信了。
    “呵!”
    古通老怪懒懒得拂了拂大袖,冷淡一笑,道:“北域形势复杂,人人谨小慎微,不知多少有本事的人都躲了起来,不愿抛头露角,也就老夫这样不怎么招人嫉的,才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来,你我丹火宗既是因缘巧合,才有了如今这点子名头,便该晓得与人为善,谨守本份的道理,你因认识了北方那些人,便小觑天下英雄,我看,不知天高地厚的是你才对!”
    清风童儿适时加了一句:“对,若不是方贵小师叔有本事,师尊怎么可能和他拜把兄弟?”
    古通脸色又是一阵纳闷:“我真和他拜把子了?”
    “哼!”
    而明月小姐听着师尊的讲述,本已脸色渐变,只是听到了师尊与清风童儿同时夸赞那个野小子,甚至还说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再加上她在丹火宗也没受过气,便还是气咻咻的道:“就算师尊说的是真,我丹火宗又凭什么怕了他们?”
    “哼,他剑斩十二邪神,再厉害,又岂能比得上那将一州尊主吊死在城门的苍龙师伯?”
    说着扬起了脖子,冷笑道:“至于那个野小子,我便不信他是凭了真本事斩杀鬼神,说不定只是借了什么法宝占了便宜罢了,瞧他一身邪气,跳脱无礼的样子,难道他还能是十九岁成就仙道筑基,在七海龙族的仙道大比之中都可以夺得前三之位的宫师兄对手吗?”
    “你这……”
    古通老怪与清风童儿都一时语塞,心想这怎么比?
    当初方贵斩杀鬼神,当然是借了某种神秘法宝啊,不然筑基如何斩得鬼神?
    但他能斩杀,便是说明他有这胆魄与本事,你非要拿他与仙道筑基来比,可太不像话了,只是心里虽然这么想,偏生无法回答明月的话,两个人都面露难色,一时沉默不语。
    心里忽然都觉得方贵有点不争气,都替你吹了半天了,你怎么就不能是仙道筑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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