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瑾一双眼在暗夜中明亮极了,他沉吟一声,道:“继续。”
    雨露想起从前种种,不禁语带伤感:“雨蝶姐姐性情坚强,且我也知道,她与大人是清白的,之后我委托了芳惜楼一个老嬷去查看雨蝶姐姐的尸体,她没有怀胎,只是被人造成那样的假象,迷惑了众人。”
    “今日我将此事告知大人,是希望能对大人洗脱清白有所助益,也能为雨蝶姐姐洗刷流言,不至于她死后依旧无法瞑目,让世人诟病。”
    说到尾声,雨露已声音低泣。
    林怀瑾沉默片刻,这些污言秽语最开始就是从芳惜楼中传出来的。
    雨露是那里的妓`女,敢于将内情告知自己,是存了极大的勇气与信念的,之后的事情他会查明,但对于雨露的坦言告知,他也心存感激。
    只是在他看来,也许雨露更多是想为姐妹洗刷冤屈。
    林怀瑾上前一步:“多谢姑娘告知我此事,之后我自有办法,我与雨蝶也算是相识一场,自然也不忍见她死后依旧被人如此污蔑,为她洗脱污言更义不容辞。”
    他伸手一揖,做告辞状,“雨露姑娘,保重。”
    他淡冷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一种微微的哑,仿若一只无形的手轻轻触碰到她的耳尖,雨露心头一动,悄然红了脸,好在黑夜中看不出来。
    而后林怀瑾转身离开,风声飒飒,半分男子残留的气味都没能留下,雨露垂下眼睫,却没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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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走来,为防有人偷听,刚刚是雨露独自见林怀瑾的。
    等艳丽女子走进,才赫然发觉,原来此女就是曾经常姨娘姓许的贴身丫鬟,而后怕陷害林琅的事情暴漏,常姨娘便将她也卖了青楼,只是没料到原来她也是芳惜楼的人。
    许丫鬟走到雨露身边,见她垂头不语,想讽刺一声,但多少还是存了从前的情谊,叹了一声:“都告诉他了?”
    雨露点头。
    “你有说你以前是在林家做工的丫鬟吗?”
    雨露声音短促的笑了一声,暗夜中带着凉意的嘲讽,“没有,有什么可说的呢,在他眼里,我不过是芳惜楼的妓`女,而且我是在姨娘院子里做事的,说了,他只会厌烦。”
    许丫鬟微微皱眉,到底没再说些什么,如他们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什么呢。
    只不过心中的那些情,还是不能狠心断绝。
    许丫鬟拉了雨露一把,“走吧,该回去了。”
    雨露点头,走出暗巷,几步后蓦然回头望着林怀瑾离开的方向低念了一句:“大少爷,您也保重。”
    曾经的惊鸿一瞥令她深陷,即使被百合设计最终入了烟花地,可他依旧深深的扎在自己心中。
    有生之年能再见他一次,还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已是毕生之幸。
    她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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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雨露的交谈于林怀瑾而言,不过是最近忙碌事务中十分微小的一环,激不起半分涟漪。
    然而并非毫无用处,雨蝶的尸体,会成为至关紧要的证据,然而眼前,并不是要清洗之时,既然对方要致他于死地,他也来个顺水推舟的金蝉脱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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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五日后,林琅得到了消息,林怀瑾再次被参,甚至涉及犯案,因此被下了牢狱。
    这下子林府可炸了锅,各色消息不断,就连在南院伺候的奴仆看着蕙娘与林琅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好在之前林琅已将事情告诉蕙娘,她这才没急,可也不能太不急了,该做的戏还是要做的。
    屋内,蕙娘紧张的嘴唇都在抖,不住的对林琅道:“不行、不行,蓁蓁,娘不会啊,若是让你爹看出来了……”
    “娘,不难的,”林琅按住蕙娘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你就当哥哥真的下了牢狱,你去求父亲救他,不是应该的嘛。”
    “可、可是,我真的怕,蓁蓁,你说云旗不会有事是真的吧?”
    林琅想了想,斟酌道:“其实,我也不确定。”
    这下蕙娘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反握住林琅的手,“你别骗娘啊。”
    “哥哥只交代了我两句,外面的事我也不清楚,不然,就问问父亲去吧,若真是不行,娘也得求求爹爹。”
    一听这话,蕙娘再不怕了,赶紧提起裙子,“那还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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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风风火火地来了主院,没等小厮进去通报,蕙娘就等不及要进去了,涉及到自己儿子的事,她可是片刻都等不得。
    一推开门,蕙娘和林琅都愣住了。
    林正则正抱着新纳的姨娘恩爱,新姨娘年岁和林琅一般大,两人情意绵绵地举止令人难以直视。
    新姨娘见蕙娘过来,脸色发红的从林正则腿上退下来,上前行礼后小声的喊了句:“夫人。”
    蕙娘现在没工夫理会这些,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新姨娘赶紧低头离开。
    等到室内只有三人时,林正则也没正眼看两人一眼,被打扰后的丧气脸毫不掩饰,语气颇不耐烦:“又怎么啦。”
    蕙娘走到林正则面前,本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最后按捺住情绪:“夫君,云旗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呵,今儿我出门可是因为他备受瞩目啊,怎么会不知道。”
    蕙娘一下子就急了,“那夫君你还不快想想办法,云旗可是在牢里啊,他怎么受得了这份苦,现在只是待审,若是真将他关在里面……”
    蕙娘性格到底是软,说着说着又哭了。
    林正则最烦蕙娘在他面前哭,什么好运也经不起这么个哭法,当下语气更不客气,“想法子?我有什么法子!”
    “我一个小官没钱没势,刚认识尚书大人本能靠个大山,因为他也没了!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蕙娘整个人呆住,没料到林正则会说出这样凉薄的话来。
    林琅上前,犹豫了下才开口道:“那……想办法让我们和哥哥见一面也好。”
    林正则见到林琅,努力压制了一下烦闷的情绪,不过也转头不看她,冷冷的说道:“有什么可见的,提审那天你们去看就好了。”
    “夫君,云旗是你的儿子啊!你不能不管他啊!”蕙娘上前去扯林正则的衣袖。
    林正则一下子就甩开站起,“他若是清白,自然会没事的,你们在家呆着等消息吧。”
    林琅上前一步,急急地说道:“我听人说,要是能准备五千两白银,就能让哥哥平安无事——”
    “妇人之见,鬼话连篇!”林正则怒气冲冲的喝道:“这里是京城,你可知道如今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哪能这么容易,何况五千两,从哪里来!”
    林琅是当过家的,若林正则豁的出去,这钱未必筹不来,她肃容着脸庞,低声道:“账上如今有多少钱银我不是不清楚,父亲难道忘记之前都是我管理银库钥匙了?”
    林正则心道林琅这是打起他家产的注意了,立刻怒视着她,喝问:“距你当家这都快一年了,如今早没有那么多钱,怎么,难不成你要卖了这府邸?”
    “那我岂不是被人笑死!”
    他辛辛苦苦买下的产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事情葬送是绝无可能的!
    “若是想要钱,自己想办法!”
    林正则看着一个哭哭啼啼的蕙娘,一个口口声声要钱的林琅,心觉一个比一个厌烦,甩甩袖子,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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