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再快点可以吗?”
    “好。”林琅稍稍提起边缘全部染上泥水的襦裙,尽量加快速度,跟上沈连卿,这人长得高大,一步迈开够她走三步,实在是追的疲乏。
    沈连卿不着痕迹的快速看了林琅上下,两人如今着实狼狈,精神不济,饥肠辘辘,浑身脏乱,气喘不匀,说实在的,也就一张脸能看了,还是因为之前入水是被冲的,否则真是两只花猫了。
    沈连卿体贴道:“山路泥泞,姑娘走路小心,等到了在下家中,会给姑娘准备新衣置换的。”
    林琅气都快喘不上了,听了这话难免心头一刺,这衣服是蕙娘为她亲手所制,她很是珍惜喜欢,谁能料到出现一系列厄难,如今这衣服是坏的彻底,心中难免觉得可惜,她自己也知道如今她的模样肯定和路边的叫花没什么两样,虽说两人一样狼狈,可她总觉得此人言语之中含着优越,高高在上的俯视自己一般。
    林琅自知自己如今的确拖累了他,内外加剧之下,她狠了狠心,蹲下身一弯腰,沈连卿只听身后丝帛撕裂的声音骤起,回头一看竟见林琅将裙尾扯断一截,没了泥水沁湿的拖拉,林琅这次走起路来快了一半,她面无表情的拎着一截脏污衣裙,声音淡然:“继续走吧。”
    若说之前沈连卿对林琅只是有点意外,如今多少多了几分钦佩,这样坚强的女孩子,的确是少见的。
    望着林琅赌气一般直挺挺前进的背影,他微微摇了摇头,提步跟了上去。
    ***
    不知又走了多久,林琅只觉得眼前的路无边无际的没有尽头,手里的裙尾越加沉重,她却不舍得扔,一是怕被身后的人发现行踪,二来,这是蕙娘为她亲手做的新衣,母亲眼已半盲,几乎不再动针线,几年才做好的一件衣服,她不得不撕毁了,怎能轻易扔掉?
    可她更不想成为拖累,绝对不要。
    刚想到这里,林琅脚下踩空,一条腿直接跪了下去,沈连卿,速度极快的扶住她的身子这才没令她摔到地上,他犹豫片刻,开口道:“林姑娘,再歇下吧,后面的人追的不会这么快。”
    后面的人,山匪他们?
    林琅倔性起来,咬着牙道:“不必,崔公子不用顾忌我,继续走吧,若是后面的人追来,连累了你反倒不好,若是之后我走不动了,你就先走吧,林琅……绝无怨言。”
    此话说的很绝,倒不是虚伪之言,当真是硬到骨子的倔。
    沈连卿见她将下唇都咬白了,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身心俱疲的情况下还这么性强,按理说,林琅有这样的美貌,只要稍稍撒娇,流几滴眼泪,几乎没有男人能够拒绝,何必固执前往,非要强迫自己硬撑,可如果她是个软弱依附他人的姑娘,也不会做出孤身一人入山寨救人的事情了吧。
    这样的女子,真是世间少见。
    他心中微微一叹,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递给林琅,面上不作声色地淡笑,“方才着急了些,给姑娘打的水还没给你,这是干净的,我没碰过,你喝过之后再走不迟。”
    林琅已从他手里吃过糕点与梅子,此时也不疑有他,接过后仰头喝了,玉瓶只有掌中大,里面的水也没有多少,不过一口多的存量,可味道不似微腥湖水,倒有一点点苦,苦味在舌根渐渐蔓延,最后真如黄莲般苦涩,一下子林琅昏晕的脑袋就被这味道震精神了,眉头紧皱啊了一声:“这水怎么这么苦。”
    沈连卿好似见到一只舔到酸杏的小猫伸舌大叫,不断甩脑舔毛,向人控诉着口中的味道有多么难以忍受。
    他被林琅的反应逗得一笑,他笑起来时真的美如灿阳,林琅瞬时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人家好心给自己水喝,她有什么资格抱怨呢,连忙把玉瓶递回去,恭谨道:“多谢崔公子的水,我们赶路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在泥山走着,一口苦水入腹,林琅好似四肢百骸都有了气力,头不晕眼不花,脚下也有力了,脑子不再昏沉,也能灵活转动了,然后……莫名心中起了一丝奇怪。
    她虽未完全信任崔公子,倒也不觉得他是个恶人,只是……这人哪来这么多东西?
    她当时可是扒了他的衣服就剩下最后一层了,方才的玉瓶好似看过一眼,那之前的装糕点的布包呢,还有妹子,两个布包颜色不一,从哪儿逃出来了的?
    林琅莫名响起博之曾从怀里拿出一块珍贵玉石要给王鸭子求他带路,当时王鸭子也十分震惊,山寨要搜身,他还能藏住,这藏东西也是家传绝学不成?
    不过好歹博之还知道藏点宝石,这人怎么全是吃的?
    该不会和毛豆一样是个吃货吧。
    胡思乱想了一通,林琅终于想到正事上了,她问道:“崔公子,你说有人追我们,是山上的山匪吗?”
    沈连卿并未回头,轻描淡写地说道:“应该是杀手,不是山匪。”
    林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杀手?
    这个词对于林琅来说陌生又熟悉,因为从小打大,她哥林怀瑾逗她的时候就会叫她植物杀手,可显然,后面的人和她理解的杀手一定不同,她讷讷问:“他们……杀人?”
    沈连卿停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是。”
    林琅倏然背后发凉,近乎侥幸地问道:“他们追不上来的吧。”
    “不一定。”
    林琅一愣,脱口问道:“为什么?”
    “他们有犬。”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直到他的人赶过来。
    有狗?
    林琅眨眼,“没关系吧,刚刚下过雨,就算有味道,也没那么快能找到的。”
    谁料沈连卿竟摇了头,话中云里雾里:“此犬非彼犬,我说的这个,”他的手指向上一比,声音轻的微不可见:“是能飞的。”
    林琅有点懵,啥……狗能飞?开什么玩笑?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响彻山林的尖唳,林琅与沈连卿同时向上看去,只见一只猎鹰在高空盘旋展翅,不过一瞬便直冲云霄往南边飞去。
    沈连卿神色一顿,暗道:“不好,快走!”
    山势地势险峻,只有置身其中才能了解到人在山川树林之下多么渺小脆弱,可对于山鹰虎豹,却如同入无人之境。
    林琅骤然反应过来,原来此犬是猎鹰,怪不得是能飞的。
    林琅与沈连卿本是奔跑疾走,半路沈连卿竟停了下来,林琅催促:“快走啊。”
    “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尖唳的鹰啼再次在两人上空响起,挥翔的双翅舒展宽大,阴影投射到林琅的脸上,一闪而逝。
    有人过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第46章 石子
    对方的速度之快令林琅觉得身后追击的人并不是山上的匪徒,没有任何判定,只是她的一种直觉。
    她仰头看了沈连卿一眼,问道:“他们是来追你的?”
    “是。”
    紧接着一群人迅速围了上来,沈连卿面色从容,弯下腰在林琅耳边低声道:“他们攻击的时候我拖住他们,你往北边跑。”
    他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简单,让林琅趁乱逃走。
    脖颈处传来微微温热的气息,热意顺流而上,却不是因为男子靠近产生的羞涩,而是蓬勃而上的复杂情绪。
    跑?又是跑?
    就在刚刚不久,她直接和对方说让他先走,自己绝无怨言,可如今却换了过来,对方留在这里死战,让她逃走。
    即使两人相识不久,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依旧令她十分难受,可即使话语多么伤人却又是十足的现实。
    她手无缚鸡之力,他也似乎身体抱恙,面对数十的黑衣人,胜算何几,不必言说。
    因此林琅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拳头,紧张地观察着对面的人。
    ***
    来人合围成半圈包住他们,不久从中走出一人,与其他黑衣人明显不同的是,这人穿着一身白衣,年轻清秀,手制玉扇,一看便是个饱读诗人,只不过现在这个读书人倒没有那份超然的气质,更多的是一种焦躁,在看清沈连卿后,脸上更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白先生艰难走过山路,累的气喘吁吁,本就想收个尸体,没想到手下人没发现端王的遗体而且还发现了活人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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