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贾琏又道:“环儿倒是个可造的,就连林表弟都曾让我多关照他!馥哥儿更是不时让捎东西给他,听说家学里就他和几个旁支小子用功,经常得代儒老太爷的夸赞!等几日我就帮他找些路子,荐他去四月的县试。”

    凤姐听说,又放心又揪心,因问:“环儿既得林表弟看重,咱们就好好扶持他!这个先不提,听爷的口气,林家不看好贾太嫔,贾太嫔若不好,会不会牵累到咱们?”

    贾琏叹口气道:“这也说不准。只是贾太嫔是二房的女儿,贾家是二太太当家,正房荣禧堂是二老爷在住!咱们大方偏居一隅,只要看好大老爷,不叫他做荒唐事出来,即使抄家丢爵,咱们也不过最多落得平民身份!咱们加紧存些家底子,悄悄置办些庄子、铺子,又有林姑父家帮护,料也无事!”

    凤姐听了,很松一口气,只要人无事,若有了哥儿,自家哥儿以后就是厚着脸皮也要请林姑父林表弟照拂,只要哥儿出息,有什么不能得回来?何苦非得靠着贾太嫔?非得争这烂摊子?

    因如是想,凤姐好不容易大方一回,道:“以后从咱们铺子的红利里取出一部分孝敬大老爷、大太太,再将大老爷身边的小厮敲打一遍,不教他们引着大老爷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来。”

    贾琏欣然同意,待到平儿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夫妻俩已经把诸事理顺,就待去做了。因心中怒气和怨恨也稍稍被之前商量好的“回敬”缓解些,凤姐儿喝了药就睡着了,第二天孕吐的症状就好了些。

    ……

    贾琏夫妻暗地里和王夫人反目,忙着“回敬”二房。

    林家这边儿,听了药嬷嬷的回话,又从药嬷嬷向平儿打听的言语里知道贾母依旧想将黛玉许给贾宝玉,林如海的婉拒,林臻玉的表态丝毫没有作用!这次,水泱甚至传信来让他们小心贾府算计,贾太嫔那边儿打着的主意有他看管着。

    林如海父子是彻底愤恨交加,这是贾太嫔给上皇扇风要把黛玉给推到泥沼里去!本来父子皆认为贾家不妥,他若招惹给些教训,其他远着些就是,只管把周姨娘捞出来,自有今上收拾。却不成想这荣国府打得好算盘,却是非得把林家拉下泥塘子去!那就别怪他们手黑心狠了!

    这正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

    41、贾二,让出荣禧堂罢!

    三月末,林如海的被今上任命为吏部右侍郎兼内阁学士衔,以出入内阁理事。虽仍为二品,可林海简在帝心,而朝中谁不知如今吏部尚书朱越年事已高,恐怕一两年就会告老,这尚书之职会落在谁头上,还不是一目了然之事。况且内阁学士虽属从二品,可单就能出入内阁参事这一项就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了。

    此间,会试已过,四月放榜之日,贡院外人山人海,林府众小厮护着马寿挤到前面等榜,直等了多半个时辰才见两列卫兵护着数名官吏来张榜,另有起快马卫士准备出发报喜。

    马寿拼了老命去挤去瞧,第八名:江南姑苏籍林臻玉,马寿大喜,忙要挤出去给老爷、大爷报喜。好不容易马寿等林府众人挤出重围,却发觉两个小厮给挤没了,马寿等不得,只好留下两人照应,忙骑马回去报喜。

    正是休沐日,林海和臻玉早已等在外书房,听马寿喜报:第八名!父子俩皆松了口气,臻玉赶忙去跟叶先生道喜,叶琼也甚是满意,破天荒的没恐吓弟子,勉励夸赞了几句,又将数科殿试所考的时务策集成给臻玉命其好好参详,惹得臻玉倒有些不适应。

    因殿试在一月之后,林家没有张扬,只在内院赏枫厅摆了一桌席面,林海并几个儿女欢声笑语的庆祝一番,共享天伦之乐。

    贾母有意为臻玉延请宾客、大肆庆祝,被林海婉拒,贾母正想要多多劝解之时,宫里传来消息:贾太嫔惹怒太上皇,位份被贬为昭仪!贾家上下人心惶惶,再顾不得林臻玉之事。

    贾太昭仪哭的眼睛肿着,也不盛妆,见了贾母、王夫人,越发顾不得了,直抽泣不住,黄黄脸儿比往常可怜百倍,贾母和王夫人也顾不得安慰她,忙问事情缘故。

    这可教贾元春怎么开口,这本是太医给上皇请平安脉之时发觉上皇的脉象十分虚旺,恐上皇旺尽而绝,忙上奏了今上。今上果然大怒,命严查,因上皇常召贾太嫔陪侍,元春宫里查的尤为仔细,元春虽时常给太上皇服些助兴益精的药,可她自负做的干净利落,也不惧他们查,倒是大开了殿门,怎知这一查倒真叫人搜出一个荷包来,正是昨日元春所配,那荷包香料里掺杂着极为狠毒的虎狼之药,能使人短时间里精力充沛,极掏空人的身体。

    上皇大怒,因看贾嫔行事(大开殿门)又及往日温柔淳厚,不免对这事怀有疑惑,贾元春泣泪宛转,直道冤枉,这香囊是内务府前些时刚呈上来的,昨儿是她头一回佩戴。上皇看着极为可怜可爱,怒气亦有些软和,不料婉太妃在一旁几言几语,名为求情实是将下药之人的险恶用心和极重的后果分说了一遍,又勾起上皇怒火,声色俱厉将她贬成昭仪,若不是因为这事情实在疑点颇多,恐怕惩处不会这样简单。

    贾元春却不好说出这些来,要知自从她被贬的那刻起,这望春殿就被人时时窥视,这香包还可推说别人嫁祸,若是从自个儿口里露出半点下药的风声,可就真万劫不复了,因而对着贾母和王夫人只是哭泣,心里恨不能生食婉太妃的肉,显然将此事算在婉太妃头上。

    祸不单行,次日的早朝之上,有人参奏荣府长幼不分,尊卑颠倒,却是贾家二房长期占据荣国府正房荣禧堂之事。虽有北静王等人回转,可数个谏官不依不饶,惹得圣上大怒。

    贾母没法子,只好请贾家族长贾珍代为上书,言贾家历来最重长幼嫡庶,二子贾政为孝道才居于荣禧堂,贾政纯孝仁厚,与兄长贾赦兄友弟恭,这也是贾赦主动谦让的。

    贾母有意叫贾赦出来,顶出个“主动相让”的名头,她素来知道这大儿子对她偏心不满已久,怕出篓子,将贾赦叫去几番叮嘱,话里话外俱是威胁恐吓的意思,另外还赏了许多贵重私房给大方夫妻。

    贾赦也不是个傻的,他是对老太太偏心二房不满,可荣府一天不分家就一天轮不到他说话,又得贾琏相劝:即使这次不认这主动相让的名头,贾赦虽有可能得回荣禧堂,可必得落下个不孝的污名!更是在贾家宗族里讨不着好,况且贾太昭仪虽被贬可谁知以后如何?贾赦在自己院子里跟美妾娇婢日日乐呵堪比神仙,现在又得贾琏夫妻月月孝顺,正是舒坦的时候,对自己儿子也比以往高看几分,听了这样说辞,索性又从老太太那里抠出两个庄子,扔给贾琏管着,这事是应了。

    贾政却百般憋屈,他向来自忖清正君子,学儒家之道,行君子之事,这事一闹出来,部里上下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古古怪怪,还有人在背后议论说他“伪君子,假正经”,气的贾政差点吐血。

    偏这时妻舅王子腾还来信斥责,贾政看着这信,只觉这是对自己的侮辱,不由更厌王夫人——当初若不是她调唆老太太,他今日何须背上这般骂名!

    贾政去王夫人正房越发少了,还时常借酒消愁,醉了只叫赵姨娘来服侍。

    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儿,在朝上拖了几日,被言官的唾沫星子一喷,贾政不顾长幼,以卑犯尊(贾赦已袭爵)的事情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让人又联系起贾太嫔被贬一事,虽个中因由是宫廷秘事,外人不得知,可也止不住人的想象。

    贾母一连几次命人请林如海来,林海去过一次后就不再前往,只说会尽力转圜。

    这事在言官口中俨然一个不分尊卑、有违礼制的典型——贾赦相让,难道贾政就可以住吗?为孝?贾赦亦是贾老太太之子,又是嫡长,何来为孝让出正房的道理?!

    今上听着有理,太上皇却又怜惜老臣,今上遂命再给荣国府一个机会,让他们陈情上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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