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竭池鱼失水,道缘俗累两何如。前番书中提及,马万万里欲救周飞脱困,不想身陷重围险象环生。此时不知从何处来的游方道人,加入厮杀之当,令整件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马万里身遭假周飞偷袭,又逢巡差恶捕的围攻,有道是“双拳不敌四手,好虎难挡群狼。”他渐渐独木难支,意疲神乏之下,已经显露败迹。然而困兽之斗,仍然令邵德心有余悸,他们围而不攻,等着马万里强弩之末的到来。

    却在此时,道士施展千里逐日,纵身一跃跳到了战圈。,只见他二字马力擎全身,穿掌撩拳,站到了马万里的面前。马万里将道人上下打量一番。道人清癯瘦削、双目矍铄、颔下银髯长须随风飘摆,手中葫芦尘追风赶月。

    马万里见突然冒出一个化外之人,心中吃惊不已,随即对道士说道:“且慢,你这道士不在观里修身养性,倒来插手世俗之事,却是为何?”

    道士捋着长须,呵呵笑道:“无量寿佛,贫道虽然是方外之人,但是斩妖除魔,保一方安宁,也是自身的职份。”

    马万里一听此言,环眼睚眦、双睛爆裂,他冲着道士大骂道:“呸,你这恶道,不明就理、为虎作伥,还大言不惭的自诩正义之士,简直是沽名钓誉,贻笑大方。”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仇敌当前眼分红。马万里更不答话,抢步上前,一招海底搜山,铁臂抡起,双掌翻飞蝴蝶,凌厉的掌风猛攻道士下盘。

    道士轻步摇身、移形走位,待马万里以秋风扫落叶向其猛攻之时,他使出一招风卷云舒,动如脱兔、捷似灵狐,闪到马万里的身后。然而后续之招迭至,绵绵之力犹如钱江浪潮一般。只听他口中喝了一声“去”五龙渡手、金蛇绕梁,一招猛虎推山,直取马万里后心。

    这一掌凝神蓄势、劲力崩云,马万里眼前昏黑,口腔、鼻孔,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犹似打翻了醯壶酱甀一般。他脚下一个趔趄,即继倒栽葱摔在了地上。

    邵德和众人看得是瞠目结舌,也不知道士唱得是哪一出。不过既然有人出手解决马万里,他们倒是一身轻松的坐山观虎斗。

    过了一会儿,呆若木鸡的邵德,如梦方醒。一名捕快走上前去,在马万里的鼻下伸手探了探。然后他扭头对邵德说道:“邵师爷,此贼尚有微息。”

    邵德闻听此言,摩拳擦掌、眉飞色舞,阴郁狡狯的脸上,难掩喜悦之情。他缓步上前,呲牙咧嘴地冲着道士笑道:“请问这位仙长,在哪座仙山道观修炼?”

    道士微微一笑,对邵德稽手施礼,口吐莲花应了一句:“贫道天为衣、地为被、行踪不定,游走四方。”

    邵德没有得到真言实话,口中不停地吞咽着唾沫。然而他依然强作笑脸,蛤蟆大嘴合拢不上。捕快拿强套索,将马万里缚了个结结实实。随后毫不客气地将伤重昏迷的马万里打入了囚车。

    邵德得了便宜开始卖乖,他嬉皮笑脸地对道士说道:“道长下山除魔卫道,帮着官府剿灭一个劫州掠府的贼人,请随我到县衙,李县令一定会对道长施以厚报。”

    道士闻听此言,又是一阵轻笑。他告诉邵德,出家之人名利争心皆无,此等区区小事,不劳挂怀。

    邵德执意,道士却之不恭,只得跟着他与众捕快打道回府。李文彦闲坐花厅,品着香茗、哼唱小曲,神情悠闲惬意。邵德三步并两步,狗癫一般跑了过来。他满脸春风、手舞足蹈,即而满口唾沫星子乱飞地对李文彦说道:“托大人的福,这次小的一网下去,又捕获了一条大鱼。”

    李文彦一听,一对金鱼水泡眼睛瞪得滚圆如明珠,他不时地揪扯着颔下稀疏的鼠须胡子。他那千沟万壑的脸,在为洋洋得意,而变得更加的扭曲。

    邵德迈着方步,将擒获马万里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随后二贼俯掌拍手,乐得前仰后合。从邵德的口中得知,这次之所以能擒龙缚虎,是一名道士施手援手。李文彦点了点头,让邵德赶快将道士请进来。

    道士头顶三花、脚踏两仪、手持天机卦,飘然若仙般走了进来。李文彦双拳一拱,对其施了一礼。他眯着雀目小眼睛,笑嘻嘻地说道:“道长鹤发童颜,真是神仙中人。”

    道士单手稽了一礼,三人分宾主入了座。李文彦命下人奉茶伺候。道士掀开盖碗,一股沁心入肺的茶香,扑鼻而来。

    他细品之下,赞不绝口。

    李文彦和邵德二人,贼头贼脑的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地问道士:“仙长识得此茶?”

    道士捋着长须,不紧不慢地说道:“此乃武夷岩茶,据说早在西周时期,濮闽族长会盟武王,将其作为贡品进献。此茶未经窨花、茶香馥郁、回味无穷。可分大红袍、名枞、肉桂、水仙、奇种五类。级别不同,茶香迥异。”

    二贼见道士口若悬河,说得头头是道,钦敬之情自添几分。李文彦伸手大拇指,对道士说道:“道长深谙茶道,真是高雅之士。”

    道士连连摇头,口中谦词不断。一番闲谈之后,李文彦话锋一转,步入正题。他那对犀利的绿豆眼睛,像向在道士的内心搜寻一般。他挤眉弄眼,冲着道士嘿嘿一笑,对他说道:“道长,这个贼首叫做马万里,侵扰州府、坑害百姓,如今被道长擒获,您为地方除了匪患。”

    道士心明眼亮,知道李文彦这一番虚情假意的陈词,实为自己粉刷修饰,遮掩自己丑行的罢了。是以他只是虚以应景,点头称是。

    正当道士洗耳恭听李文彦讲述马万里时,一名捕快神情惶急地跑了进来。邵德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左右开弓,劈面给了捕快两个耳光。他恶狠狠地说道:“你像丢了魂一般闯进来,慌慌张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捕快捂着火辣发烫的脸,对邵德说道:“邵师爷,那个贼人他......他......他快气绝了。”

    李文彦和邵德二人听了此言,均是脸色大变。倘若马万里命丧于此,不仅对魏忠贤无法交代,更会激怒陈天霸。量此百里小县,怎能经得起铁骑蹂躏。

    李文彦现在是屁股扎蒺藜——坐立不安。邵德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二人束手无策,道士的脸上却是波澜不惊,气定神闲。

    邵德察言观色,扯了扯李文彦的衣袖,冲着他撇了撇嘴。

    李文彦心领神会。再次向道士施以大礼。

    道士心知肚明,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故作矜持地问:“县令大人,何以施以大礼?”

    李文彦和邵德二人,王八瞅绿豆,对望一眼,又同时对道士说道:“仙长,实不相瞒。贼首马万里还有一个结义兄弟叫做陈天霸。盘踞在黄石的伏牛山,倘若他兴兵来犯,郧县地薄人稀,如此能招架的住?”

    道士哈哈大笑,对李文彦说道:“县令勿恨忧,贫道自有办法。”一语言罢,他站起身来,让邵师爷前面引路,到牢房探视马万里。

    马万里双手反绑、脚戴镣铐,被关在紧靠里间的狭窄牢房里。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抽搐不止。李文彦和邵德愁云惨淡,忙问道士该如何施救。

    道士五气朝元、一股真气直抵马万里的百会穴。接着他又在巨阙、肩井、气海,三大穴道以拂穴手贯入真气。渐渐一柱香的时间过去,马万里的脸色现出红润之色,心跳也变得澎湃有力了。

    李文彦和邵德喜上眉梢。道士神聚清虚、意沉丹田,行气周天之后,敛功起身。他告诉二人,他以乾坤清气为其续命,此人很快就会醒转。

    他的话音刚落,马万里悠悠醒转。道士轻甩拂尘,对李文彦说道:“他已经醒了。”

    李文彦俯仰大笑,又对道士连连夸赞。马万里见自己身陷囹圄,一切的始作俑者皆是道士。他脸上阴云密布,咬牙切齿地扑向道士。

    道士出手如电,铁钳般的双手搭在马万里的肩上。随后左脚向前一探、右腿成弓,使出熊扑式,再次将马万里掀翻在地。

    马万里暴跳如雷、骂不绝口。李文彦和邵德见马万里生龙活虎,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要马万里性命无虞,陈天霸投鼠忌器,一定不敢胡来。到时候再设计一举将他拿下,荡平伏牛山,自己就可以在魏忠贤的面前扬眉吐气了。平步青云、右迁擢升,自然是不在话下。

    李文彦如意算盘打得响亮,他命狱卒将马万里好好看住。

    不准任何人靠近,更不许有人前来探监。狱卒俯首帖耳,极尽阿谀谄媚。

    事情完毕之后,道士起身向李文彦辞行。邵德前面引路,三人一并走出了牢房。临行之际,李文彦对道士说道:“仙长擒贼有功,我当上奏朝廷,封您为护国法师。”

    道士心中暗想:此贼果然阴毒,这哪是为我邀功请赏,分明是将我火中炙烤。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速离开为妙。”

    想到这里,道士一揖作别。李文彦冷笑数声,命邵德赶快拟写书信,报上京师向魏忠贤献捷。

    三人走后,牢房中的马万里感到衣襟之中似有尖刺之物,他使了一招鹞子翻身。这时一把短小的棱锯掉落在地,藏好棱锯之后,马万里深感自己错怪了道士,他神情懊恼,嗟叹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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