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琛那双深邃的眼眸盯了她一会儿,似在辨别她这番解释里的水分有多少。

    梁西和他对视,眼神很正,背也挺得笔直。

    就差没在自己脑门上写一句‘我是听家里大人的嘱咐在行事’以正视听。

    但最后,也是她自己先扯开话题:“说实话,在这里碰到您有些意外,您也是来拜佛的?”

    一口一个您,心里却不见得多恭敬。

    顾怀琛没拆穿她,收回目光,一边把茶壶摆回去,一边说:“来探望一个老朋友。”

    梁西想到了竹林里的中年和尚。

    一个商人与和尚为伍,多少有点怪异。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凌文麒在车上说的话。

    宏世不是顾家产业。

    顾怀琛能成为董事局主席,手上自然握着不少集团股份,至于他是怎么得到那些股份的,梁西想起阮氏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就是被顾怀琛以投资之名收入囊中。

    够不上卑鄙,商场上本就充斥着尔虞我诈。

    输了,只能怪自己本事不到家。

    七年前徐开明病逝,彼时他已把公司经营权交到顾怀琛手上。

    如果她是徐家人,看着公司大权旁落,第一反应就是抢。

    就算抢不过,也得天天去公司给对方添堵。

    实际上,这么多年下来,从未听闻徐家人与顾怀琛相处不睦的消息。

    唯一的解释,他稳住了整个徐家。

    比起好女色的凌文麒,顾怀琛这种显山却不露水的,才像一个真正成功的商人,有城府,有耐力,也让人不敢轻易去糊弄他。

    一想到自己方才耍的小心眼,梁西双手揪了揪腿上的牛仔裤。

    她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待的时间越长,破绽也越容易暴露。

    正想告辞,先听见顾怀琛低沉的声线:“懂按摩么?”

    梁西不解的抬眸。

    但很快,又明白过来。

    “以前有学过。”

    说完,不用男人再提示,已经踏上榻榻米。

    棉质船袜踩着蔺草,几步的距离,却让她心思百转。

    猜不透顾怀琛此举的用意。

    也不确定自己这个献殷勤是对还是错。

    走到男人身后,在蒲团跪下来。

    她按摩的手法是跟小姑学的。

    因为梁关海患有头风病,大学时候,梁徽宁特意去学中医推拿,回家又教给她,让她每天为梁关海捏头。

    这会儿想起父亲,自然而然地,也想起凌氏集团。

    梁关海出事前几天,因为工地上的问题与一位监工在家中发生争执,最后监工摔门而去,丢下一句‘你再冥顽不灵,怎么死都不知道’。

    一语成谶,梁关海真的死了。

    梁关海还未出殡,一个女小工就站出来指控,是梁关海为捞钱采购劣质建筑材料,才会造成那桩多人伤亡的事故,而她本人也长期遭受梁关海的骚扰,一度想跳江轻生。

    梁西不会忘记这个叫崔丽的女小工。

    当年对方新寡,是梁关海看她可怜给她介绍工作。

    后来崔丽的母亲摔断腿,找不到地儿借钱,也是梁关海二话不说,用报纸包了两万块现金给她。

    崔丽的指控,让梁家没了赔偿金。

    也让梁关海死不瞑目。

    她带着弟弟去江城那年,崔丽已经再婚。

    不到两年,对方从女小工摇身一变成为中介公司老板。

    甚至,还是新丰市女青年先进模范。

    倘若她没去崔家讨要两万块,也不会偷听到,崔丽陷害梁关海是受人指使。

    那个人,是凌氏高层,亦是整个工程的负责人。

    ……

    当手腕被捏住,梁西才回过神。

    她盯着自己右腕处那只骨廓好看的大手,大脑有几秒空白,就像被强行关机又重启了。

    不等她说话,顾怀琛就把她拉过去。

    男人的手劲很大。

    不容抗拒。

    梁西勉强稳住身体,男人已经近在咫尺。

    左手撑着榻榻米,视线里,是顾怀琛的白衬衫。

    她知道——

    顾怀琛正在看自己。

    殿内,是与暧昧无关的安静。

    梁西觉得自己在面对一场无声的审判。

    在审判结束前,她先出声:“我小姑学过中医推拿,也在山上,如果您头真疼得厉害,我可以叫她过来。”

    ------题外话------

    七夕小剧透:顾先生与梁小西真正的初遇,是多年前梁父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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