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叶昭仪进来吧。”

    叶汝语今日外面套着白色斗篷,进了殿中以后,脱下斗篷,里边身着一件青色长衫,十分飘逸。

    “参见皇上。”叶汝语微微一行礼,叫身后的人端上了茶,“天气寒冷,皇上处理政务难免繁忙,臣妾特意煮了茶献上。”

    祁晏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的样子,有几分像沈青欢,还有她青色的衣衫,与他第一次见沈青欢的时候差不多。

    “今日天这么冷,你穿这么少?”祁晏道。

    叶汝语只是微微一笑,说:“外边冷,进了殿内,便不冷了。”她倒了茶,递给祁晏,像是无意地说,“皇上,外边下雪了。”

    “哦。”祁晏往门口一看,果然,已经有一丝丝雪花飘落空中,他顿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忍不住便拿起茶,喝了一口,皱了眉头,道,“有些烫。”

    “烫的茶,烫了心,然后才会觉得全身都暖了。”叶汝语道。

    祁晏一顿,果然,暖意已经遍布全身。

    “你想说些什么?”

    “臣妾没有什么要说的。”叶汝语目不斜视,只是直直地望着祁晏,毫不胆怯,眼中微有温柔。

    祁晏有些惊讶,他本来以为,叶汝语会向他为沈青欢求情。

    沈青欢...下雪了,她会不会又趴在窗前,看雪花落下,用手接着雪花呢?天气这么冷,她近来身体不好,别再着凉了可好。

    叶汝语看见祁晏有些恍惚的神情,嘴角勾起一丝心知肚明的微笑,她知道,祁晏的心里,现在肯定想着一个人,而那个人,正是沈青欢。

    祁晏脑子里正浮现出青欢踮着脚采梅花的情景,一年又过去了,不知道她今年还会不会酿梅花酒?不知道她去年酿的酒,如今味道如何了,是否醇香扑鼻...

    “皇上?”叶汝语轻声唤着。

    “嗯?”祁晏突然回神,看着眼前叶汝语朴素却精致的脸。

    “皇上走神了。手中的茶都倒了些。”叶汝语笑道,细心地擦去了桌上的水,“皇上最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知臣妾可否为皇上分担。”

    祁晏放下手中的奏折,像是极累的样子,望着门外的雪花,喃喃自语:“国事家事,皆让朕心烦意乱。”

    叶汝语贴心道:“皇上因为自己是皇上,有太多需要顾虑的东西了,不如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看看怎么做才能更直接的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是么?”

    “皇上,臣妾听闻除夕之后,城外的万佛寺将开始许久的念经祈福,臣妾自请去万佛寺念经祈福。”叶汝语道。

    “不必。你毕竟是宫里的妃子,去那里祈福,也不像话。”祁晏一口回绝,“若真要去,也是太后前去,总之,会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太后年纪大了,佛寺清苦,还是罢了。”话锋一转,她道,“不过...既然皇上这么说,臣妾倒是有个更好的人选。”

    祁晏挑眉:“是谁?”

    “皇后娘娘。”

    祁晏的脸立刻阴沉了下去:“不可能,她是招月的皇后,自小养尊处优,怎么能去佛寺受那样的苦?”

    叶汝语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只是笑着说:“皇上爱护皇后娘娘之心,臣妾自然看在眼里。”

    “朕没有。”祁晏淡淡道。

    叶汝语并不与他争辩,只是说:“既然如此,那皇上不如听臣妾细细道来。第一,诚如皇上所言,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也可以说是招月的象征人物,如果由皇后娘娘前去祈福,是否更显诚心?能否感动神明尚且不论,总之百姓都会铭感五内,感恩戴德皇上与皇后的恩德。臣妾知道,听到这里,皇上兴许要反驳,您的江山,不需要一个女人来为您扛。那请听臣妾第二点,如今宫里宫外,几乎人尽皆知您将皇后娘娘幽禁承欢殿的事情,可皇后娘娘身后是沈家与陈家,虽然,臣妾知道一定是娘娘做了什么事情,让皇上龙颜大怒,可皇上也不得不顾忌,娘娘身后是丞相与太后,皇上若太过苛责娘娘,无疑是在为自己树敌。如果皇上真的生气,倒不如此时将娘娘派去万佛寺为国祈福。其实,娘娘现在无论是幽禁承欢殿还是去万佛寺祈福,都是一个性质。娘娘天性不爱拘束,倒不如放娘娘去祈福,您说呢?”见祁晏有些犹豫,叶汝语知道自己的话,祁晏已经听进去了,她便继续说,“若担心万佛寺清苦,皇上不如多派几个人去伺候娘娘,一切吃穿用度与宫里一般无二,只是这些要做的小心,万不可被他人知晓,否则要说娘娘皇上祈福不诚心了。再者,如果皇上实在放心不下,可以派俞侍卫在娘娘身边。退一万步说,若皇上真的心疼娘娘,什么时候都可以将娘娘召回,不是吗?”

    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连祁晏的退路都想好了,也让祁晏陷入了沉思。

    “是...她的意思吗?”良久,祁晏只是轻声问道。

    叶汝语知道,此刻如果说是,皇上必定会发觉娘娘迫切想要离开的心思,甚至连她都可能被迁怒,可如果说不是,又显得太过虚假,她便道:“臣妾想,娘娘那般骄傲的人,与其让她在殿中被关着,不如去佛寺祈福,娘娘可以赎罪,也可以过得更自在。”

    祁晏想了许久,终究道:“好吧。”

    待叶汝语退下之后,祁晏召了俞度。

    算起年纪来,俞度甚至还要比祁晏小那么两岁,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从练武的时候,就跟在祁晏身边,二十年来,从未离开过祁晏。祁晏与俞度几乎情同亲兄弟,他是祁晏最放心的人,如今,让沈青欢去万佛寺祈福,他却打算,让俞度跟随。

    “俞度...”祁晏到底开了口。

    “臣在。”

    “你觉得,朕对沈青欢,是否太过苛责了?”

    俞度愣了一愣,想了想:“皇上做的决定,臣并不敢质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娘娘毕竟是皇上的妻子,皇上应当给予她信任。”

    “可证据确凿,她要杀的,是朕和她的孩子...”

    “或许,另有隐情...皇上不是一直都知道,贤妃她...心机颇深吗?”

    祁晏摇了摇头,像是在嘲讽自己般道:“罢了,罢了...俞度,朕要让你去做一件事。”

    “任凭皇上吩咐。”俞度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朕会让沈青欢去万佛寺祈福,朕要你,贴身保护她,五天一回,向我禀报她的情况。”祁晏道。

    “这?”俞度愣住,道:“皇上,娘娘娇生惯养,怕是吃不惯佛寺的清苦...”

    “朕会让人打点一切。只是让她去那一段日子...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只有你保护她,朕才会放心。”

    犹豫了一会儿,俞度低下头,道:“是!臣必定用性命保护娘娘!”

    ......

    丞相府。

    宋子尧对沈始均道:“旨意已经下来了,元月初一,青欢就会去万佛寺祈福。”

    沈始均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只怪老夫没有早些察觉到那丫头的不对劲,现在才会让她身陷险境...不过还好,到底是暂时出了那皇宫,只是不知道,那里的苦,她是否能吃得。”

    宋子尧已经不知道,自己当初骗沈青欢金钗的秘密的事情是否有意义,沈青欢只是一个女子,根本不会对祁晏做什么...可是他此刻竟然庆幸,这终于让她离开了祁晏,是不是说,他当初晚了的那一步,此刻可以弥补?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是这么儿女情长的人。

    也还好,他知道,沈青欢是祁晏的软肋,只要沈青欢离开,一定会让他无心朝政。这,也算是一点代价吧...

    他永远都记得自己的身份,他是兆陵的太子,他是宋子尧,不是秦衍。总有一天,他会以他真实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迎娶沈青欢的。

    “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对您说的话,如今依然算数...”宋子尧道。

    “你想,带走青欢?”沈始均问道。

    “是。”

    “你可要想清楚。带走青欢,若祁晏事后追究,你们兆陵将会如何,还有,你将要带她去哪里生活。其次,你会否一如既往对她好?”

    “这些日子,我对青欢的真心,想必您都看得见。祁晏娶青欢,或许还能有私心,但以我今时今日的身份,要了青欢,不但对自己没有任何裨益,就像您说的,还会给自己,给兆陵招惹不少麻烦。我之所以如此执着,只因为真的喜欢她...”宋子尧动情道。

    “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和你走。”沈始均道。

    “那是自然,其实我之前也询问过她许多次,但她那时对祁晏还抱有幻想,所以一直不愿与我离开,我也从不逼迫她。只希望,等到她真心实意随我走的那天。我必定视她如珍宝!”

    沈始均深深望了宋子尧一眼:“罢了,那你便去试试吧...只要能让女儿幸福,即使我们过的苦一点,也没什么了...”

    宋子尧感激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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