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莫转身踏步,瞬间百丈开外,但又哪里跑得过这位商贾之术,问道修行,两不相误的天才少年,一身瞧着就腰缠万贯的富贵华装,眨眼间便在苏长莫身前数尺,双脚离地,倒掠而退,笑的极为肆意且得意。

    苏长莫停步握刀,无奈道:“钟无魅!”

    一身锦绣的钟无魅瞧着苏长莫蓄势待发的模样,终于作罢,挥手笑道:“如今已是狭刀在身的天上玄修,怎的脸皮还如此之薄。”

    苏长莫看着不再嬉皮笑脸的钟无魅,满脸无奈,若非真的做个抽刀之状,眼前少年断不会只是说笑,定会众目睽睽之下,扑身而来,那股子腻歪劲儿,自己可承受不来。

    “你为何在此?”

    钟无魅佯装失望,摇头叹气,“果真不拿我当兄弟,说过的事当真一点都不记得。”

    苏长莫笑道:“我听说了钟家和九珠真崖的生意关系紧密,我是说你为何在此客栈?知晓我们会来此处?”

    钟无魅捋了捋鬓角发丝,神采飞扬,“天下商贾,十之有九,皆为我钟家产业,苏兄弟以为这是玩笑?”

    “这铺子亦是你家的?”

    钟无魅抿嘴微笑,“这条街都是我们家的。”

    苏长莫摇了摇头,朝着无双等人走去,面前三人神色各异,高一尺两眼放光,不断搓手正衣冠,这红衣少年竟如此有钱,南宫溯雪,拇指轻抚剑柄,神色戒备,满眼厌恶,无双双手抱腹,少年身世,早已在刚刚两人只言片语间,了然于心。

    钟无魅瞧着苏长莫转身便走,提留起两个大袖,紧紧追上,搂着苏长莫肩膀,不断晃动,“讲真的,想我没?”

    苏长莫一言不发,任由钟无魅在那喋喋不休。

    高一尺一个箭步,抱拳笑道:“在下高一尺,见过这位朋友的朋友。”

    钟无魅有些意料之外,担也不至于慌乱,同样抱拳道:“在下钟无魅,见过这位道友,道友此言甚是有趣,一会儿你我可得好好痛饮几杯。”

    苏长莫望着极为做作的两人,一副生无可恋,抬手指了指无双,沉声道:“我师兄,无双。”

    钟无魅神色惊讶,低头轻声道:“达叔又收了个大徒弟?是不瞧着你天赋不足,又不好直接言明,才找了这人继承衣钵?瞧着也是普普通通,凭啥给你当师兄?”

    苏长莫连忙压下钟无魅指指点点的手指,沉声道:“师叔家的弟子,不是大叔的弟子。”

    钟无魅脸色瞬间有阴转晴,喜笑颜开,大袖垂地,弯腰极深,朗声道:“在下钟无魅,见过师兄无双,今日有幸,得见师兄,未备厚礼,亦不知师兄喜好,今日便轻师兄暂且收下这条长街,来日为师兄备好心仪之物,再行赔罪,我与长莫,情同手足,长莫师兄,亦为我师兄,日后我便和长莫一同直呼师兄,不知可否。”

    周遭众人,皆瞠目结舌,无双连忙扶起长揖不起的钟无魅,强忍笑意,这少年不愧是钟家子弟,说话行事,无可挑剔,“初次见面,怎能让师弟如此破费,如此长街,太过贵重,日后,待日后师兄有了心仪之物,师弟再行破费,方为最妙,师兄断不会是那种怨其晚矣之人。再者说,本该是师兄为师弟备礼在先,怎能先收了师弟心意,师兄断不是如此无耻之人。”

    钟无魅骤然泫然欲泣,愁容满面,苏长莫看得一脸茫然。

    “师兄此言岂不是折煞师弟,师弟孝敬师兄,向来天经地义,哪有师兄先行破费之举,师兄莫不是要置我于无礼不孝之地?还是师兄嫌这长街太小,觉得师弟诚意不足,师兄切勿怪罪,是师弟思虑不周,北郡内城之中,还有钟家六条长街,届时可一起过户师兄名下,还请师兄务必收下,负责便是觉得我钟无魅不配与长莫有这胜似血脉的兄弟之情。”

    钟无魅言辞恳切,弯腰更深,干净衣袖托在长街路上,苏长莫一把拽起钟无魅两只大袖,疑惑道:“你脑子被驴踢了?”

    “哎呀呀,这般作甚,你我师兄弟间,哪里来的这些猜疑,师兄还能信不过钟师弟为人?既然师弟一片诚意,做师兄的如何能不成人之美,坏人美意,无异于杀人父母,师兄断不会让师弟如此为难,今日你我不醉不归,全当为苏师弟接风洗尘,明日再行过户之事,不急不急,师弟切莫伤心。”

    钟无魅骤然起身,心满意足望着无双,“谢师兄成全。”

    无双抱拳笑道:“谢师弟美意。”

    苏长莫一把甩开钟无魅衣袖,看着装腔作势的两人,满眼鄙夷,这二人当真有病。

    无双钟无魅,心神微动,不约而同,皆有所感,此人当真是“同道中人,世间少有,心有灵犀”。

    高一尺目光暗淡,神游万里,自己当真是井底之蛙,和面前两人相比,望尘莫及,此二人,自此之后便是我辈楷模。

    钟无魅正衣冠,抚鬓角,气息大变,顿时玉树临风似那谦谦君子,媚眼含春道:“不知这位倾国倾城的碧玉佳人是何许人也?”

    苏长莫看着眼底着急万分的钟无魅,轻声笑道:“你猜。”

    “苏老弟这不是难为我吗,老哥的人生大事,莫要玩笑啊。”

    苏长莫充耳不闻,南宫溯雪松开剑柄,轻声笑道:“小女子南宫溯雪,是大哥的妹妹。”

    此人仅凭和大哥的关系,初次见面便对无双如此大方,南宫溯雪对此人倒是瞬间改观不小。

    钟无魅凑在苏长莫耳边,惊恐道:“你妹?”

    苏长莫翻了个白眼,撇嘴不言。

    钟无魅挥袖作揖,高声道:“在下钟无魅,得见小妹,三生有幸,初次见面……”

    “停,我什么也不要,你面开尊口,以免我负你美意,杀你父母。”

    南宫溯雪不待钟无魅说完便出声打断,神色倨傲,义正言辞,我堂堂南宫家,在乎你那点东西?但若是日后发现你对我哥搞些鬼祟伎俩,那便别怪我出售无情,只是这些心里话,少女当下说不出口。

    钟无魅笑意不减反增,如此视金如土的淡薄性子,果真更惹人喜爱。

    弯腰招手喜迎客,“诸位里边请,咱们里面说话。”

    众人拾阶而进,苏长莫低声笑道:“我还以为今日你要我们一直呆在大街上叙旧寒暄,看来是能喝杯热茶了。”

    钟无魅一手搭在苏长莫肩上,双眼上下打量,“数日不见,苏老弟倒是学会玩笑了,不错不错,你我少年本年少,理当如此。”

    不待苏长莫出言调侃钟无魅勾肩搭背的纨绔模样,南宫溯雪便先一步黛眉紧蹙的瞪了过来,钟无魅立马站如青松,一身正气,美人面前,不能有半分差池。

    南宫溯雪,名字甚好,至于少女和苏长莫兄妹之事的细节内幕,日后再说,此时先饱眼福即可。

    好酒好肉,一样不少,高一尺少有言语,但心神紧绷,时时刻刻,竖耳聆听无双钟无魅两人的言语交锋,其间学问,深不可测,高一尺隐隐觉得比自己打坐苦修来的更耗人心神。

    南宫溯雪只是浅尝几口便匆匆作罢,苏长莫数次开口是不是不合口味,不行再换些酒菜,反正都是“财神爷”掏钱,不吃白不吃,少女次次婉拒,酒菜很合口味,已然吃饱,无需再换,苏长莫将信将疑。

    无双多是自斟自饮,极少开口,偶尔出言,亦是询问一两句九珠真崖的当下形势,以及新矿脉的内幕,只是对此钟无魅亦是知之甚少,言语不详,只知这条矿脉事关重大,不仅可能有极品玄珠现世,更可能储量惊人,成为九珠真崖晋升仙宗的重要依仗。

    此事对于其他宗门来说,亦是颇为看重,若是有大量上好玄珠现世,那天下便会出现一大批品阶极佳的神兵利器,灵丹妙药,日后大乱一起,这些东西都可都损耗惊人,届时供不应求,定是价格惊人,早早储备,以防万一。

    苏长莫最钟无魅这些言语感触不深,但是心中亦觉得此次开采之事,或将难上加难,倒是无双高一尺,频频点头,深表赞同。

    “师兄为何不宿在内城,衣食住行皆能更舒适些,知晓一些消息也能更便捷些。”钟无魅一边斟酒,一边轻声开口。

    自己内城外城派了数百人等候苏长莫上门,本以为左右可能在内城等到众人,没成想却是红袖招匆匆找人来报,已经接到几位贵客,自己这才赶了过来,没见到达叔,倒认了位师兄,钟无魅拿捏不定,不知苏长莫等人是不是另有打算,自己也能否相助一二。

    无双举杯笑道:“为何宿在外城,师弟如此聪慧难道不知?”

    钟无魅颇感意外,“没其他打算?”

    “没。”

    钟无魅接着斟酒,微微点头,“也对,外城人少,安静些,势力大些的宗门也都内城,在此倒是能少去许多麻烦,那些大宗子弟,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瞧着便让人觉得极为晦气。至于消息,凭师兄的手段,自然不在话下。”

    无双对钟无魅的试探视若无睹,饮酒吃菜,再不搭话。

    苏长莫望着眼底心事颇重的钟无魅,轻声道:“你来此处,就为等我?”

    钟无魅扯着两只大袖,左右把玩,“我来此是钟家此次涉足九珠真崖矿脉颇深,老爷子亲自让我来盯着,能遇见你纯属缘分,即使遇不到,我也要在开矿一事安置妥当后去寻你,如今倒是省了许多功夫。”

    “找我有事?”

    钟无魅无奈笑道:“都说了天下生意十之八九皆是钟家产业,你以为他们只赚几两碎银?广平郡墨渊斋也是钟家产业。”

    苏长莫恍然大悟,天下消息流通最盛之处,亦是各家商铺酒楼,想来这些亦是钟家的谍报消息来源之处,和那潇湘馆一般无二,“广平郡之事你也知晓?”

    钟无魅笑道,“比你只多不少。”

    苏长莫眉心微蹙,虽然小妹和高一尺已经查明此时背后另有隐情,但是自己并未深究,如今钟无魅为此还要特意寻自己,看来此事绝不简单,应是背后牵连甚大,“另有隐情?”

    钟无魅低声道:“和赤方国朝堂有关,赤方国背后应该也有黑手,只是我暂时还未查明。”

    苏长莫听罢有些猝不及防,难以理解,自己刚出苍桐镇,如何就能和赤方国联系到一起。

    苏长莫还未接着开口询问,无双缓缓放下酒杯,轻声笑道:“此事何须你我去猜,自然有人为你我解惑,贵客临门,安静等着便是。”

    红袖招外,烈焰红旗,迎风作响,数百将士,执戟覆甲而来,兵戈震魄,气势如虹,一黑色儒衫的文弱男子,拄剑而立,眯眼久视。

    红袖招牌匾蓦然炸裂,随风化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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