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赫绯

    赫绯报以一个明媚的微笑,轻跃而来。

    柯莱紧握右拳,这段时间的恢复让他的戒指又有了些光泽。

    赫绯咬住了柯莱的肩膀,血液与他眼角的泪水一起滑落。柯莱握紧的右拳,终究缓缓松开。

    他只是小声的吟唱:“目开倾世花,一夕花雨下。”

    溅出的血液滴在了赫绯胸前的护身符上,那护身符竟慢慢闪耀出柔和的光芒。

    净化!护身符的这一功效竟然因为柯莱的血液在无意中触发了。

    赫绯停止了撕咬,柯莱感觉到有水滴低落在自己的肩膀上。耳边响起了熟悉而温暖的声音:“谢谢。”然后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赫绯,身后是洁白如雪的羽翼。

    那四瓣花,已经枯萎。

    玄葬重新回到了众人的视野之中,放肆的嘲笑着众人的处境,幻想着柯莱等人的死状。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巨大的压迫力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狄姒终于来到了战场。

    来的这么晚,也不能完全怪狄姒。艾森的住宅本就偏僻,搁在地球,那属于私人别墅,巴不得盖在荒郊野岭里。而狄姒是公职人员,别看【圄】管理松散,但制度也算完善,尤其像小哀这样在工作时间去找狄姒,必须要走一道繁琐的程序,加上小哀一路上都得小心其他图谋不轨的人,见到狄姒时这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至于其他路人为什么没有出手,【圄】本就是以己为先的风气,一开始还有人过来凑凑热闹,但看到巨龙飞舞,火魔出世,一早就躲回了自己屋里,紧闭门窗。而所谓的巡逻人员呢,早就对这种战斗司空见惯,不殃及【圄】的核心利益,他们也懒得管。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此刻,狄姒的高跟鞋踩在玄葬的胸膛上,准备结果了玄葬。

    “等等,”柯莱安置好赫绯,用【陨】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踉跄地向狄姒走去。

    “你觉得死的人还不够多吗?”狄姒无言,玄葬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嬉笑点头。

    但是这话是说给玄葬的。“扑哧”一声,【陨】刺进了玄葬的心脏,柯莱没有理会滞留在玄葬脸上的惊讶,自语道:“觉得够多了就有要偿命的自知之明了吧,而你的命,必须由我这个队长拿下。”说着又切下玄葬的头颅,对着玄葬的尸体轰出了右拳……

    最大的责任就在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队长身上。柯莱的眼神里闪烁着懊悔和悲哀。

    做完一切的柯莱面朝所有同伴,跪了下来。

    狄姒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将濒死的人救了回来。但各种工作才刚刚开始,见柯莱又向自己走过来,她也想解释很多东西,比如玄葬的来历。但柯莱只是以自己伤不重为由谢绝了狄姒的帮助。

    当晚,留在狄姒家中的只有柯莱和赫绯,小哀被叫去帮忙,柯莱和赫绯各自疗养着自己的伤势。但柯莱记得,赫绯的心里,有一道深入骨髓的伤痕。

    柯莱敲门走进赫绯的房间。

    房间简单整洁,衣架上挂的衣服也只以黑白色调为主,没有坐在窗台上的赫绯,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女生的房间。

    赫绯侧头看着柯莱,她的眼睛依旧那么深邃迷人。柯莱无言,拉出椅子坐了下了,看着赫绯。

    “给你讲讲我的人生吧,”赫绯仰头望向窗外,背对着柯莱说道。

    “所有时间轴上只有极少数时间轴上的文明进化出了翅膀,我就来自其中之一。所有人都以为那个世界只有天际,只有一个种族名为天使,生着洁白的羽翼,人们生活在云端,自由和谐。直到那一天脚下的薄云散去,天使们看到了下面的世界。

    丑陋的大地沟壑丛生,不时飞出生着黑色羽翼的怪物,在地表相互厮杀。天使从未见过流血,于是将他们称为恶魔。

    薄云重新聚集,天使恢复了正常的生活,那日的所见只是变成了可怕的传说,只有几位长老开始组织起了军队。没有人知道,云下自那日起也流传了一个传说,一个关于天上沃土的传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使的军队终日无所事事,只是枯燥的练习着格斗技巧,于是越发懒散,如散沙一般不堪一击,但就在这个时候,恶魔来了。

    黑羽飒飒,本洁白的世界在一瞬间被染成了红色,恶魔掠夺了大量的财富和女人。绝大多数视这些白羽女子为玩物,她们的命运无非就是被玷污后的折磨与死亡。只有一个女子,一直在他所憎恨的人的保护下苟活,漫长的躲藏之后,我诞生在了污秽肮脏的地底世界。刚生下的我有两个完整的羽翼,一个白色,一个灰色。曾让父母短暂的欣喜过。

    父亲没有像其他恶魔一样杀死母亲,但他残暴的性格却让母亲痛不欲生,十年时间,我的生活没有一天不存在父亲粗鲁的漫骂与殴打,或许对母亲,或许对我。母亲柔软的性格让她只会哭泣,甚至不懂得反抗,更不可能挡在我的身前。她只是在满身瘀伤之后给我讲述天上的故事,所谓幸福的故事,以及,她对父亲的憎恨。在我十岁的一夜,熟睡的我被耳畔的打砸声吵醒,我揉了揉眼睛,看到的是母亲捂着左脸,流着泪水向自己跑来。

    我想安慰她,母亲怨恨的眼神却将我吓住。她一把将我按倒在床上,用力的撕扯着我的灰色羽翼,即使我满头冷汗,即使我涕泗横流,即使我苦苦哀求,即使我无力挣扎,母亲只是撕扯着,直到我陷入昏厥,直到血液浸满我的侧身,直到那只灰色羽翼躺着地上。我醒来,母亲抱着灰翼,一根一根的拔着灰色的羽毛,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无神的双眼和扭曲的笑容。

    那一夜,她苏醒了。

    那红色的瞳孔燃尽了家里的一切,鲜血染红了母亲洁白的羽翼,染红了父亲黝黑的面庞,染红了记忆中唯一的温馨,染红了我最后的依靠。而在那一刻,是我人生第一次露出明媚的微笑。

    清晨,我从血泊中醒来,我清晰的记得昨晚的一切,但我却无能为力。

    我颤抖着推开了家门,走进了这个残忍陌生的世界,我不能飞翔,只能与其他残疾在别人的嘲笑声中一起争夺乞讨来的少量食物,我学会了偷窃,刺杀,学会了伪装。八年后,我成为了一名职业刺客,可以不再挨饿,但依旧生活在最底层,并非生活,只是苟活。

    十八年间,天使从未忘记那一场掠夺与屠杀,仇恨与屈辱扭曲了天使的心灵,等级、强弱等一些违背平等的观念出现在了天使的世界里,他们渐渐与恶魔无异,仅凭那洁白无瑕的面貌仍自称天使。

    十八年后,天使对恶魔发动了战争,这一场战争无比惨烈,地底世界坍塌,恶魔灭种,远征天使也几无生还,我因为一只白翼被当作受伤的士兵带回了天上,但等待我的,确是军队对伤员的抛弃。

    因为木然的表情,我连仆人都无法胜任,能做的工作我根本无法接受,于是,我再一次沦为乞丐。看着其他乞丐假惺惺的笑容,我只能紧了紧腰带,盯着脚边的空碗。

    从没有母亲口中的幸福与和谐,过路人的眼神中只有嘲笑,奚落和鄙视,偶尔的嘘寒问暖不过是其他乞丐对我少量所得的觊觎或对欲望的渴求。

    偶尔会感觉到一个女孩蹲在长街尽头的墙头,每次转头却一无所获。或许只是当时孤独的我的无稽臆想吧。

    在一次几个男人对我的侵犯中,她再一次苏醒。

    怒火四处蔓延,半壁天堂生灵涂炭。最后我被军队团团围住,生擒。

    我以为可以一死了之,结束痛苦的一生。却发现自己被束缚,跪在一个高台上,下面是叫价的人群。最终我被一位老者买走。

    我被带到他的家中,得知他是这个世界仅剩的几个长老之一。他解开了我的束缚,轻点了我的额头,将我指向一个关着门的房间,然后安静的睡去。

    我推开门,然后来到了这里。”

    赫绯早已泣不成声。

    她对天使的描述引发了柯莱对米蕾的遐想,但此刻柯莱却放心不下面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他明白那种将回忆埋于心中的痛苦,却不忍赫绯说着她悲惨的人生。

    柯莱靠近赫绯,依旧无言。他小心的拭去了赫绯的泪水,将她抱起,温柔的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

    柯莱醒来,发现自己趴在赫绯房间的桌子上,身后披着她的衣服,面前放着一张字条:

    “在你们面前,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笑容发自内心,因为害怕伤害,所以选择离开。”

    柯莱急忙向窗外望去,依稀看到赫绯的身影。一阵狂奔。

    赫绯如失魂的旅人,蹒跚着向远方走去,只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一把拽住。回眸,是柯莱严肃的面庞。

    “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所谓同伴,承蒙不弃。”

    赫绯无言,只是一把抱住柯莱,将泪目埋在了他的胸前。

    柯莱的双手停滞在空中,轻轻拍了拍赫绯的后背。

    两人归来,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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