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了三日。

    京城那条不起眼的榴花巷里,一间名叫三尺堂的书屋,突然被大批的金吾卫给抄了。

    从里头搜出了一本名册,据说,里头记载的,居然是近年来国内好几桩悚人听闻的人命案!    原来,这三尺堂背后,竟隐藏了一个杀手组织!    而这三尺堂,似乎跟当朝亲王文王爷,有着莫大的关系!    一时,朝堂震动。

    金吾卫要上王府抓人,文王却躲进了宫里,藏在了明王的母妃——当朝柔妃娘娘的宫里。

    而柔妃,更是连夜哭倒在金銮殿前,声声哭诉文王冤枉。

    随即,无数奏折,便如雪花片一般地飞向了皇帝的跟前。

    无数人议论文王,却有太后在旁作保,言明文王绝对与杀手无关!    又有许多人弹劾冤枉贤良,有残害手足之嫌。

    几方对峙,朝堂之上,几乎吵闹成了一锅沸水!    民间更是议论不已。

    连好好的年关,都被厚重阴郁的乌云给压抑着,不见鲜亮活色。

    这事纷纷闹闹折腾了几乎半年,突然又发生了一件骇人不已的大事!    失踪许久的户部尚书家千金,这一段时间内京城闻名的千金小姐,楚梦然……的尸体,被人在护城河捞了出来!    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却依稀能够辨出楚梦然的面目。

    而且,尤其那绀青的尸体手里,居然还抓着明王殿下的玉佩!    这可不得了!    大理寺还没开始接手调查,八竿子打不着的金吾卫忽然又出动,直接将明王给抓去了东宫!    这一次,帝后终于大怒,皇后更是怒斥太子意图夺权,有谋逆之嫌!    却丝毫没能阻止太子的行径。

    明王被抓去东宫,受尽折磨,要不是皇后亲自带人去东宫强行要人,只怕明王就要死在了东宫里头。

    众人都在说——这鬼太子,愈发肆无忌惮了。

    从前心思莫测,如今更是残忍无道。

    就这还没完。

    在随后的时间里,金吾卫出入了无数朝臣官员的家里。

    只要是他们去过的地方,不是家破人亡,便是会出人命。

    莫名被害的大理寺卿迟烽的老宅,全家流放。

    无端被皇帝呵斥降职的苏离大将军,身边死了数个重要副将。

    大长公主府,更是逼疯了她唯一的女儿……    见这一桩桩,一件件,只怕……再继续下去,这青云国的天,都要变了。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人人提心吊胆,生怕一个行差就错,被太子抓着尾巴,便没了性命!    朝堂里,波谲风云,诡动翻滚。

    青云国的朝野,竟被这素来鬼名的太子,一手搅动得风雨飘摇!    入夏之后,将要七月半鬼节之际,太子途经东华门。

    突遭伏击!    数以千计的死士,带着必杀的恶意,将太子围在东华门前!    那一场围杀,连后来的史书都无法记载其惨烈。

    整整一个下午的刀光血影,皇宫之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去相助太子。

    那一个下午,皇宫沉寂得如同一座坟墓,只听见单调到麻木的肉体被切开的声音。

    锦绣皇宫,在那一日,变成了修罗场,连琉璃瓦上刮过的风,都带着血腥气。

    寂静的深宫里,无数的眼睛,看着东华门的方向,都在等一个消息。

    直到。

    血水重影的幽光之中,那个如恶魔浴血而来的萧厉珏,站在他们面前,冷冷地举起早已翻刃的刀。

    尖叫,哭喊,求饶。

    哪里都是炼狱。

    这一场血洗皇宫的动乱,最终被人称为——“东华门之乱。”

    太子的金吾卫全军覆灭,其身,也被囚禁于东宫,由重重禁军看押。

    被他搅弄得腥风血雨的朝堂,终于缓过气来。

    隔一年,苏离、文王、明王等被太子打压得抬不起头来的众人,慢慢地重新出现在了人前。

    连素来不理政事的康王殿下,也都加入了朝政之中。

    没了那鬼神难测的太子的搅弄,到处,似乎都恢复一片朝气蓬勃的模样。

    第三年,大雪纷飞的年关时,皇宫之中,更是难得地喜气洋洋,歌舞升平。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那个被刻意忽略的,犹如死人场的……东宫。

    远在江南的某处华丽精致的小楼里。

    一人懒洋洋地靠在窗边,手里端着酒,笑着摇头,“斩草不除根,这些人,是真胆大,还是够愚蠢?”

    转过脸时,赫然露出一张如破布缝过的狰狞面容。

    旁边一个穿着天青长袍的人摇了摇头,声音和缓而冷淡,“太子其心冷厉,此时不动,只是在窥探报复的时机,一旦等他再次出手,这朝堂,必要改天换日!”

    他这话一出,旁边一个端着酒壶穿着绣云雀寒梅大袖摆长裙的女子微动了下。

    破脸之人察觉,笑着看过去,“怎么,听到太子的消息,很在意么?”

    那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让人见之忘魂的脸!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一双盈盈秋水美人目,一张点点樱红粉桃唇。

    动之魅人,静之勾心。

    虽是抬头,却依旧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如羽扇,在那美眸底下透出一片青影。

    缓缓地开口,“小女不敢。”

    那声音,一出口,又叫人心中为之一苏。

    轻软绵柔,像熨帖至极的羽毛,落在心尖,挥之不去,难以忘怀。

    破脸之人对面的那人朝她看了一眼。

    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四年前,他们从京城抓来的迟家九女。

    迟静姝。

    破脸之人笑着喝尽手里的酒,“你有何不敢的?”

    然后满是嘲讽地朝她看去,“连主子如今都被你的花言巧语蛊骗,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

    迟静姝却不为所动,上前,将他手里的酒杯斟满。

    刚要退后时,却被破脸之人一把抓住手腕。

    酒壶里的酒,顿时倾洒了一些在她皓白的手背上。

    她微蹙了蹙眉。

    破脸之人抬头朝她冷笑,“说吧,你到底跟主子说了什么,竟然叫主子答应,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迟静姝往后挣脱了几分,面无表情地说道,“主子的事,你若在意,自去问主子便是,不必在这里来纠缠我。”

    “呵!”

    破脸之人呼出一口酒气,一把将迟静姝往前一拽,拽的迟静姝差点扑在他怀里,才捏着她小巧的下巴,讥弄地说道,“莫不是,你用你这张脸,还是这身子,换了主子的信任?”

    迟静姝的眼里顿时闪过一道寒光。

    左手微微一动。

    旁边的天青长袍之人突然开口,“够了。”

    看向那破脸之人,“左四,主子的安排,你便是有非议,也不该露出这模样来,叫主子知晓,你又要受责罚。”

    又看迟静姝,视线在她左手上顿了下,“放开她。”

    破脸之人冷哧一声,一把将迟静姝推开。

    迟静姝退后,理了理衣衫,再次端起酒壶,神情里,完全没有丝毫的起伏。

    破脸之人皱了皱眉。

    刚又要开口。

    门外,走进来一个老者,正是四年前秋日祭那晚,在迟静姝手里中了暗招的那人!    他扫了眼房内的情形,对上迟静姝,冷冷地说道,“主子让你过去。”

    破脸之人微微变脸。

    迟静姝放下酒壶,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才跨出门,就听身后‘哐啷’一声——酒壶被扫到了地上。

    她朝后斜了一眼,冷笑一声,迈步朝前。

    与小楼隔了一条九转回折水上廊檐的前方,有一座掩在花海之中的小屋。

    屋里,有悠然飘渺的琴音传来。

    迟静姝穿过花丛,跪在门前,还未开口,屋里便传来一人轻声。

    “小九来了。”

    声音如那琴音一般,飘飘忽忽,听不清。

    迟静姝垂下眼睑,恭恭敬敬地应声,“拜见主人。”

    那人没再说话,琴音却起起伏伏,不曾停歇。

    天上,慢慢地飘起了细雨。

    江南的天便是这样,纵使冬日,也是多雨缠绵,惆怅得,叫人多思多情,满心都是哀愁。

    雨水,很快打湿了迟静姝的衣衫,头发。

    冷风吹过,叫她本就素白的脸,又白了几分。

    她却跪在地上,一动未动,甚至连眉眼都没有变几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

    琴音,终于停歇了下来。

    屋里再次传来那人轻忽飘悠的声音,“京城一行,你的心里,可有数了?”

    迟静姝一直微垂的眼睫轻动了下,片刻后,缓声说道,“请主人放心。”

    屋中之人却笑了起来,“放不放心的,我又没有那个东西。”

    迟静姝沉默。

    屋中之人又说道,“好好地完成我交代你的事,等你事成归来,凤飞于天的秘密,将会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迟静姝无声地吸了一口气,慢慢俯身,以额触地。

    无起无伏地说道,“是。”

    (上卷完)    (闲聊几句哈。

    还有下卷,明天还会更新,所以小仙女们放心,某仙是不会烂尾弃坑的。

    关于上卷,最初更新的时候确实野心勃勃,希望能呈现一篇精彩纷呈的篇章,可是发现想铺垫的东西太多了,反而内容有些不尽如人心。

    加上从去年底直到现在,家人重症、住院、手术,自身又各种情况,住院都住了两次,确实影响了码字的情绪。

    下半部已经做了最大的调整,关于情节的进展和安排也做了重新的规划,希望能呈现更好的内容给一直支持和喜欢某仙的小仙女们。

    因为身体原因,更新确实暂时还是上不来,着急的小仙女们,可以试着养肥一段时间哈~    再次感谢大家,鞠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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