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觅想到小厮的请求,说道:“这,这把匕首我买了没几日就不甚丢失了。”

    “哦?”徐大人这个字咬得很重,明显不太相信,又问:“具体何时丢的?”

    “这个……”冉觅的呼吸已经有些重了,这和平时他在家哄骗俞氏可不一样,俞氏知道了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但徐大人可是有铡刀的!

    想了半晌,冉觅才说:“具体的已经记不清了,也就刚买完匕首过了三五天吧。”

    一边的俞放见他结结巴巴的,心里也是一肚子火,觉得这个冉觅就是上不上台面,只能在私下耀武扬威而已。如果不是在公堂上,他恨不得踹冉觅一脚。

    徐大人也没再继续问匕首的话题,而是问道:“六月十七晚酉时,你身在何处?”

    冉觅一愣,说道:“大人,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会记得?”其实他的生活很单调,除了在府上睡觉,就是出门去玩。而那段时间正是热的时候,俞氏怕他上课辛苦,特地停了他的课,要到秋后才继续读书。

    “那这块玉佩你可认得?”徐大人让人将玉佩那给冉觅看。

    冉觅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说道:“这是俞家的玉佩,我母亲也有一块,现在在我妹妹手中。”

    “你和你妹妹关系可好?”徐大人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

    冉觅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冉姌虽然有些罗嗦,也有些烦,但那是他亲妹妹,自然不比寻常。

    徐大人沉思了片刻,又看了看冉觅。

    冉觅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也实在忍不下去了,便问道:“大人叫我来究竟所谓何事?还请明白示下。”

    徐大人也不再跟冉觅卖关子,直接说道:“今年六月十七日晚酉时,宫女芝儿被杀害在巷子中。经过各方证据,拥有此海棠玉佩和匕首之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经查,这把匕首属于你,你又与你妹妹关系亲近,很容易拿俞家的海棠玉佩,所以……”

    “大人!我冤枉啊!”还没等徐大人把话说完,一向胆小的冉觅已经瘫软再了地上,大声呼道。

    俞氏一听,也是身子一歪,差点摔到地上,好在有丫鬟扶了一把。

    徐大人也不着急,继续说:“原本嫌疑最大的是俞放,但俞放说匕首不是他的,他也根本不认识芝儿。调查后,你就成了最大的疑犯。”

    “俞放你放屁!”冉觅气得脸由白转红,指着俞放道:“好你个俞放,枉我们表兄弟一场,你居然这样陷害我!”要是平常小事也就罢了,这是人命啊,冉觅必须要把话说清楚,把自己撤清了!

    俞放此时脸色更难看了,他没想到冉觅居然这么不经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觅儿怎么可能杀人呢?放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俞氏大声问道。她绝对不相信冉觅会杀人,而就现在的状况看,明显是有人要冤枉她的觅儿。

    “安静!”徐大人惊堂木一响,把俞氏的气焰给拍了下去。

    “大人!俞放早就认识芝儿,芝儿是他在外面的相好,他说不认识芝儿,本身就是说谎!”为了自己的小命,冉觅也不敢在撒谎了,恨不得把知道的得都吐干净,“那个芝儿是礼乐司乐卿身边的人,当时俞放把芝儿哄到手,还得意了好几天,跟我说过数次。一次听戏的时候,俞放把她带来,我也见过一面,容貌不算上乘,但俞放向来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只是姑娘上不上钩而已。大人,我是刚刚才知道芝儿姑娘遇害一事。那把匕首的确是我买的,但没用几天,俞放就看上了,他是我表哥,那匕首又不是特别贵,我便送他了。这件事真真儿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与胞妹关系虽好,但她的贴身之物我也不会动的。那块海棠玉佩俞放倒是整日带在身上的。”

    冉觅可谓是将俞放卖了个干净。速度之快让在屏风后听审的冉凝都有些意外。她知道她这个兄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没想徐大人就那么几句话,就让他吓破了胆,什么也顾不上了。

    冉凝看向钟溯,问:“这个结果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原本应该由她做证的事,最后变成了冉觅揭发,她发现玉佩的事就这么被一笔带过了。

    “只有彻底了解过一个人,才知道什么方法对其最有效。”钟溯轻描淡写地说道,但眼中的自信依旧不能忽视。

    冉凝也开始佩服钟溯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往这个方向上发展,如今她完全不必再为揭发嫡母娘家人可能带来的流言担忧了,说不定还能让俞氏与俞家反目。

    俞放瞪着冉觅,眼中全是憎恨。大声道:“冉觅,你休得胡说!我什么时候拿过你的匕首?就你那把破匕首,我还不稀罕!”

    冉觅可不管他,也不怕他,什么也没小命重要,“大人,我之所以说匕首丢了,也完全是因为俞放的小厮在衙役到万平伯府之前来找我,让我务必说匕首是丢了,不是赠送给俞放了。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应了。谁知道居然关系到人命,我是不会包庇凶手的。”

    俞氏也听出了冉觅的确是冤枉的,冲着俞直喝道:“大哥,是不是你派那小厮到我们万平伯府上的?好啊,你可是我的亲哥哥,居然为了保你儿子,来陷害我儿子?!”冉觅可是俞氏的命根子,宝贝得不得了,她刚才也看明白了,俞放还在里面跪着,能指使小厮到他们万平伯府上的只有她大哥了。

    “妹妹,觅儿一定是糊涂了,我从未见过放儿手中有那把匕首啊?”俞直冲俞氏使眼色,希望她能让冉觅改口,只要人不是冉觅杀的,肯定能把冉觅捞出来。

    “你才糊涂!放儿拿了觅儿的匕首去行凶,还想嫁祸给我的觅儿,还敢说我的觅儿糊涂?!”俞氏嗓门提高了些,这可是关系到名誉的事,她不能容许冉觅的名誉有损。

    “姑母,表弟真的糊涂了。我要是问表弟要些玉石之类还有些用处,要这么个匕首有何用呢?”俞放知道冉觅这边是说不通了,只能从俞氏这边下手,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只要小厮把嘴闭紧,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他们谁都没想到的是,俞氏现在已经有些疯魔了,杀人可是大罪,只要自己的儿子能脱罪,她管谁去死呢?何况她认定俞家就是要嫁祸冉觅,更是半点也不敢松口的,“你敢说你的小厮刚才没有跑到我们万平伯府上?冉觅身边的人都可以做证,你就是想陷害觅儿为你做假证!”

    “就你儿子宝贝,我家放儿难道就不重要吗?”实在忍无可忍的俞夫人也开口了,对俞氏道:“冉觅向来喜欢胡作非为,他的话能有几分可信?难道就凭他一张嘴就要陷害我家放儿?”

    “俞放这件事你们心里都有数,别在这儿与我胡搅蛮缠。今天你们冤枉我的觅儿,我就要为觅儿讨回公道!”俞氏丝毫不在意什么娘家妯娌关系了,正室夫人的仪态也不要了,这些对她来说都没有冉觅的命重要。

    冉凝听着外面喋喋不休的争吵,只觉得疼痛。有理有据也好,胡搅蛮缠也罢,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俞放杀了芝儿的事实。而俞氏这次看来是要与俞府决裂了,只是不知道父亲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

    钟溯似乎也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显然并不喜欢这样的争吵。

    冉凝看出他的似乎有些不舒服,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嗯。”钟溯点点头,说:“我自己去就好,你留在这儿。”

    “好。”冉凝也没反对,她还是很想听完宣判的。

    钟溯也没再多说,起身从他们这一边的侧门离开了公堂,有屏风挡着,也没人看到。

    看着钟溯离开的背景,冉凝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钟溯喜静,以后院子里要清净才行。

    第26章新证

    徐大人放任几个人吵了一阵,在这段争吵中他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见差不多了,才又一次拍了惊堂木,示意所有人安静。

    徐大人扫了一圈俞家的人,然后问道:“冉觅,你说让你来做伪证的是哪个小厮?”

    那小厮一听官老爷真的冲他来了,吓得脖子一缩,就想走开。但冉觅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他,立刻指着他道:“就是他!”

    衙役的速度也很快,立刻把小厮扭送进了公堂。

    “你叫什么名字,是谁的小厮?”徐大人例行问道。

    “小,小的叫来兴,是……是俞少爷的小厮。”来兴一进来也有些怂了,这与他在外面看着完全是两种感觉。

    “跟了俞放多少年了?”徐大人又问。

    “十年了。”来兴答。

    来兴看起来也就十七八的样子,能待在俞放身边这么多年,又是从小便跟着的,自然是个得力的。

    “俞放犯下的事,你可知道?”徐大人觉得如果能撬开这小厮的嘴,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来兴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左右转着,说:“不……不知道。”

    “嘿,你个狗奴才!”冉觅听他这么说,立刻不干了,“你往日从本少爷这儿拿走的赏银也不少,如今为了你家少爷,把我丢到一边了?若不是看在你是俞放小厮的份上,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来做伪证?我可告诉你,你们家少爷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若是冥顽不灵,下场也跟他一样!”

    冉觅的一番话似乎是把来兴唬住了,来兴嘴巴动了动,愣是没说出话来。

    冉凝在后面听着觉得可笑,这对付无赖,果然还是要靠无赖的。

    徐大人见冉觅把话都点到了,就顺着他的话说道:“冉觅说得不错。若你主子杀人被判刑,你作为他的近侍也脱不了干系。待查明你也有份参与,或者知情不报,同样要以从犯论罪。”

    来兴一听,脸就白了。他没读过书,从小就跟着俞放作威作福,加上嘴巴甜,颇得俞放信任,一直过得比一般小厮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现在骤然告诉他可能是同谋,来兴一下就蒙了,他可从未想过跟俞放同生共死啊。

    徐大人见来兴的反应,心中便有了数,继续道:“你若能将功折罪,本府可以留你一命,待服完刑罚,你便可以离开京中,重新开始。”

    来兴一听能保命,眼中立刻闪出光亮,大声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俞放听到这话,身侧的双手握得死紧,狠不得立刻弄死这个小厮。

    来兴跟冉觅一样,为了撇清自己,立刻滔滔不觉地说了起来:“大人,我家少爷的确认识芝儿姑娘。他们是在一个茶楼听书时认识的,得知芝儿姑娘的身份后,少爷开始诓骗芝儿姑娘想把她抬入府中做贵妾。芝儿姑娘原本是不信的,但少爷托了些关系弄到了芝儿姑娘每月出宫的时间,所以每次芝儿姑娘出宫,少爷都会找上她,一来二去的,芝儿姑娘也对少爷动了心,就半推半就地将身子给了少爷。可谁也不曾想,没过多久,芝儿姑娘竟然怀孕了,随即就开始逼着少爷把她抬进府里做正室,想母凭子贵。少爷怎么可能让一个伺候人的丫鬟做正室呢?而芝儿姑娘仗着自己的身孕,说不从她,她就要闹开,到时候丢的是俞府的脸,少爷也为此暴躁了许久。”

    “六月十七那天晚上,芝儿约了少爷见面。小的那日吃坏了东西,身体不适,就没跟着。等少爷回来时,小的就看到少爷衣服上手上都是血,一只手里还抓着表少爷赠于少爷的那把匕首的外壳,却不见匕首的影子。之后少爷脱掉了衣服,吩咐我把衣服烧了,我当时因为胃肠不适还有些发热,脑子不太清醒,也没多想,只以为少爷是跟人打架了,就没多问。”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精神好了许多,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那时衣服还没来及烧,我仔细翻看了一下,觉得少爷即使和人打架,也断不至于弄出这么多血来才是。我怕出事,就悄悄找了一处,把衣服埋了。等少爷醒来,突然给了我一托盘的银子,小的当时见钱眼开,就应了不再提那晚之事的话。刚才老爷让小的去找表少爷,小的就去了。说的话也是老爷吩咐的。少爷杀害芝儿姑娘的事小的的确没有参与,事先也不知情,请大人明查。”

    来兴的叙述等于将那一晚的事还原了,也完整托出了俞放与芝儿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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