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宝璐看了看。

    沈沉鱼的穿着一如既往的高贵大方,最惹眼的便是她身上的披风。见那雪白披风不染纤尘却隐隐泛着光泽,有眼力的小姑娘自然看出来了,这是极难得的胧雪锦。这样的好东西,当然是皇家才能享用的,可见宣和帝对她的疼爱。

    只是目光朝着甄宝璐看来的时候,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挪了开来。

    甄宝璐摸了摸自己的脸,暗道她何时招惹过沈沉鱼了?她心下琢磨了一番,觉得这段日子自己同沈沉鱼并无任何交集。她正暗下蹙眉,薛宜芳却是欢快的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道:“阿璐,你怎么在这儿呢?”

    甄宝璐瞧着面前的薛宜芳,笑笑道:“宜芳,我也正想过去找你呢。”

    薛宜芳这便挽着甄宝璐的手,道:“那刚好,咱们去那边瞧瞧吧。”

    甄宝璐自然喜欢和薛宜芳待在一起。这时候,却听薛宜芳轻轻“嗳”了一声,小声道:“阿璐,你看。”

    甄宝璐不知薛宜芳让她看什么,便转过头去——

    却见不远处,薛宜蓉和周娉婷正欲和过来的薛让说话,薛让面色淡淡,并未多说什么。虽说薛让待周娉婷的态度冷淡,可甄宝璐看着还真有些不舒服,小眉头登时便蹙了起来。

    薛宜芳道:“我这位周表姐原本没资格来的,只是也不晓得给我祖母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才让爹爹带她来的。”薛宜芳打从心底里瞧不起周娉婷,这会儿除却不满之外,也是想稍稍敲打一下甄宝璐,让她瞧瞧她大哥也是极抢手的,得牢牢握住才成。

    甄宝璐淡淡“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可薛让却是过来了。他正要进林子一道狩猎,先前已经有好些公子哥儿进去了,他算是晚的。这回就是过来问她们要什么。

    薛宜芳晓得自个儿是沾了甄宝璐的光,歪着脑袋道:“大哥给我猎只兔子就成了,可记住了,要活的。”

    薛让应下,黑眸看向甄宝璐,问:“璐表妹呢?”

    甄宝璐心里有些闷闷的,想着下回得再好好同他说说让他少出些风头,这会儿当着薛宜芳的面,自然笑笑道:“不用了……”顿了顿又道,“大表哥你小心些就成了。”她不要什么兔子,他平平安安的就成。

    薛让很是受用,深深看了她一眼,眉目舒展,这便离开了。

    这厢周娉婷瞧着薛让又对她不理不睬,虽然难受,却也是习惯了,可又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薛让对甄宝璐这般好,心里的滋味儿越发难受的些。连薛宜蓉都看出来了,小声说道:“娉婷,你瞧瞧,我这位堂兄的心根本就是石头做的,捂不热,你过了年,便又涨一岁了……”

    薛宜蓉也是好心。虽然她有时候瞧不起这位表妹,可她对自己的好她是记在心里的。晓得她喜欢她这位堂兄,也支持她。可这么多年了,她堂兄正眼都没有看过她,这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姑娘家的,心里有个惦记的人没什么,可总不能一直糊涂下去。

    周娉婷看了一眼那位美貌无双的甄六姑娘,瞧着她身上穿的戴的,又看看自个儿的,登时一阵黯然,对着薛宜蓉道:“谢谢蓉表姐。”

    甄宝璐虽然没有说,可她知道,她这位大表哥但凡有些心思,都会猎一只可爱的小动物给她的。她不像薛宜芳那般有耐心养兔子,心里倒是希望他能给自己猎只狐狸,最好是雪白的白狐,正好可以做围脖。

    不过——

    待到头一日狩猎结束的时候,那薛让的确让小厮送东西过来了,不过送的倒不是她想要的白狐,而是一只可怜兮兮又胆小的小鹿。

    香寒香桃围着小鹿稀罕的不得了,甄宝璐瞅着这小家伙,也笑了笑,对着送小鹿过来的小厮道:“替我谢谢大表哥。”

    甄宝璐也觉得这小鹿可爱,可她却是没这个心思养的。

    瞧着这只小鹿,只想到了上回尝过的鹿肉。心里想着:这小鹿到底是薛让送的,她不好随便宰了,得同他说一声才成。

    累了一日,大家伙儿自然各自休息去了。

    玉峰山的别苑虽是为皇家所建,可甄宝璐平日在府上被甄如松当成公主娇养着,倒是觉得这别苑的客房睡得有些不舒服,譬如这拔步床不够大,不像她府上那般能滚来滚去,被子也不够柔软,连这屋内的味道她都不喜欢。

    香寒却道:“姑娘将就将就吧。”在外头不比在府上,哪里能样样都称心如愿。

    明早还要早起,便是再不习惯,甄宝璐也只能洗洗睡了。

    起初她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到了后来,迷迷糊糊间,忽然闻到一股极好闻的香味,之后才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香寒香桃在外面准备早膳,祝嬷嬷进去叫她家姑娘。祝嬷嬷晓得她家姑娘喜欢赖床,特别是冬日,尤为爱睡。她嘴角一弯,眉梢带着笑意,轻轻唤道:“姑娘,姑娘……”

    唤了几声,还没动静,祝嬷嬷这才伸手撩起床帐。

    外面的香寒和香桃忽然听到里面祝嬷嬷大声呼叫,急急忙忙走了进去,却见祝嬷嬷颤着手立在拔步床边,惨白着一张脸。

    见榻上云丝锦被已经掀起,空空荡荡,本该躺在榻上安睡的姑娘早已不知去向。

    第72章

    甄宝璐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失踪的消息不宜声张,不然便是寻回了人,这名声也坏了。他只说闺女身子不适,需要他照顾。甄如松宠爱女儿的名声在皇城也是无人不知的,这么一来,自然没人会怀疑。

    甄如松面上淡定,心里已然着急的不得了。他进屋看了看撩起床帐的拔步床,如今上头只余锦被绣枕。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甄如松转过头,看向来人,眼睛一亮。

    “承朗,让哥儿。”

    徐承朗俊脸微沉,拱手道:“贸然闯入表妹闺房,请恕侄儿无礼。”

    这个时候,甄如松哪里会计较这些。不过他也诧异,他这俩侄儿的消息竟然这般灵通。他道:“不碍事,你们也是好心。”

    薛让却是眉宇冰冷,他朝着床榻看了一眼,问道:“姑父,不知是何时发现表妹不见的?”

    边上红着眼圈的香桃倒是开口了:“昨儿姑娘睡得不舒服,很晚才睡着的。寅正时分奴婢还过来伺候姑娘去净室,今早奴婢和香寒姐姐在外面准备好早膳,祝嬷嬷进去叫姑娘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姑娘不见了。”香桃胆子小,说着便哭了起来,“都说这玉峰山有野兽,咱们姑娘是不是被野兽给……”

    “胡说!”

    甄如松当即呵斥一声,心下也是害怕。

    薛让也道:“不会的。”他细细想着香寒的话,走到稍稍敞开着的窗户边,问道,“这窗户一直开着吗?”

    祝嬷嬷仿佛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道:“老奴进来的时候,这窗户便已经开着了。”

    香寒却说:“姑娘怕冷,这窗户是奴婢亲自关的,除非晚上姑娘自个儿起来开的窗户。”

    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薛让朝着窗外看去,见外头一片白雪茫茫。雪还在下,即便是有什么踪迹,也早就掩盖不见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而后低头,注意到窗户边遗留下来的粉末。他用指腹轻蘸,凑到鼻端嗅了嗅。

    甄如松也走了过来,道:“这是……”他登时睁大了眼睛,“竟然用这种龌龊手段!”事到如今,甄如松自然知道,他这闺女是被人用迷香迷晕给带走的。

    薛让眉宇清冷,这才翻身出了窗户。

    徐承朗心中焦急,望着翻窗出去的薛让,转身对着甄如松道:“侄儿也去找璐表妹。”

    ·

    甄宝璐原本觉得昏昏沉沉,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待感觉到自己从高处滚落,身上摔得疼痛不堪,才强撑着睁大了眼睛。

    她分明睡在客房的床上,如今一睁开眼,入目的便是白茫茫的一片,耳畔仿佛还有马儿嘶叫声。

    她侧过头,看着那匹棕色的马儿越跑越远,嘚嘚嘚,直到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甄宝璐深吸了一口气,四肢早已冻得没有知觉。她身上只穿着寝衣,因为别苑有些冷,晚上入眠才穿了一套厚实些的。可再厚实,也只是寝衣罢了。

    甄宝璐冻得打了一个哆嗦,看着远去的马儿和落在地上的布条,已经猜出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被人用布条绑在马背上,一直到了这里,才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甄宝璐撑着双手坐了起来,朝着四周看了看,可此处全是白茫茫的积雪和树木,她认不出这里是哪儿。甄宝璐这才害怕了起来。上辈子她虽然过得辛苦,可到底也没受过这种罪,这辈子她好不容易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爹爹和弟弟们都在,可她却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究竟是谁要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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