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竹与绿鱼又坐回了那辆被王依山玩来玩去的马车,二人远在后唐藩王府两里之外,而且有王依山充当马夫,兼做保镖。

    后唐不比后楚,可以说人才凋零,还没有钱。后唐王李广也没有姜擎苍那样的魄力,更没有姜玉阳那样能力出众的后辈。所以王依山没有跟宋家年轻宗主过去,也是懒得过去。

    但这并不代表这位老神仙没有关注那里的局势。

    其实像王依山这样的世外高人,一旦入道,无论剑武天哪一道,皆可分出一缕气机于己身数里之外,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这类人的感知。

    马车里绿鱼百无聊赖,她掀开车帘,看见倚在马车上打盹的老人,欲言又止,就准备缩回身子。

    王依山闭着眼,却蓦的开口问道:“绿丫头有事?”

    绿衫小姑娘吓了一跳,不觉问道:“你没睡着啊?”

    王依山睁开眼,笑眯眯说道:“没呢,绿丫头有什么事吗?”

    绿鱼俏脸微红,支支吾吾说道:“没事,车里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王依山笑笑,揶揄道:“是在担心那宋小子?”

    被戳破心事的绿鱼脸更红了,怒瞪了一眼王依山,还嘴硬道:“才没有!”

    王依山会心一笑,没有言语而是继续闭目养神,“盯”着两里之外。

    这时候,马车里另一个人,林空竹犹豫良久后,也难为情问道:“王老前辈,世子殿下那边不打紧吧,毕竟对方可是藩王府啊。”

    王依山微睁开一只眼,先是瞟了林空竹一下,继而又闭上,他双手插袖,动了动身子摆个更舒服的姿势后,才轻挑说道:“小娘子也开始担心宋小子了?不再哭着闹着回家了?”

    林空竹直接脸红到了耳根。

    绿鱼顿时生气了,她狠狠踢了王依山一脚,低声呵斥道:“王老头,给你脸了是不是?”

    王依山一个激灵,竟是直接被绿鱼这一脚蹬下了马车。

    这位曾与剑道大宗师云山尽对决,受对方十三剑也没有皱一下眉头的神仙人物,在此时竟然滑稽的龇牙咧嘴揉着腿肚子,一副痛苦模样。

    绿鱼见状慌了,关切问道:“踢疼你了?”

    王依山摇头笑道:“没有没有,哪能呢!”

    绿鱼暗舒口气,语气不再那么刻薄生硬,好声好气问道:“世子殿下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王依山重新坐回马车横梁,道:“应该不会。”

    绿鱼不觉皱眉,“应该?”

    王依山苦笑不已,心里暗骂你宋小子凭什么让老夫心爱的弟子为你这么牵肠挂肚?

    牵肠挂肚也就算了,害的老夫也得跟着遭殃!

    林空竹毕竟年长稳重,她心有疑问,道:“世子殿下只带了三十几个人过去,后唐再怎么不济事,诺大的一个藩王府,算上家丁仆从也得有几百人吧?关键是,世子殿下身上还有伤,柳寒棠大人也受了伤啊。”

    绿鱼之前没有想过这些,只是单纯的担心而已。现在她听林空竹这么一说,顿时更担心了。

    王依山看出了绿鱼的担忧,连忙安慰她道:“绿丫头不用多心,境况哪有林丫头说的那么坏。虽说那宋家管家宋福禄与一干死士都受了伤,但都不影响根本战力。况且他们都是宋家豢养的死士,皆是身手不俗的江湖人士,以一挡百不敢说,但相对于藩王府上的那些不入流家丁护院,以一挡十绝对是有的。至于柳寒棠嘛,老夫之前抽空看了一眼,都是小伤,跟十年前比根本就不算伤。你们不要忘了,宋小子身旁还有那个罗铁匠在,那可是个可与老夫一战的人物,别说那藩王府里有几百人,就算再多一倍,罗铁匠想冲出去也不是甚难事。关键是,有老夫在这远远盯着,绿丫头你还怕他宋小子会出事?”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话,林空竹和绿鱼差点就信了。

    王依山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夸大了,讪讪一笑,道:“总之,那宋小子不会有意外,绿丫头尽管放心便是。”

    绿鱼眼珠子一转,祸水东引道:“是林姐姐放心了才对。”

    林空竹脸一红,故作生气状。

    王依山见气氛颇好,就又趁机旧事重提:“绿丫头,其实只要你跟老夫学了剑,就可以亲自去那里看一看,也不用在这干着急。甚至还会帮一帮那宋小子也说不定,救他一命也是极有可能的。”

    绿鱼第一次说了自己不学剑的原因,“我怕太累,我怕太笨,学不来也学不会。”

    王依山哈哈大笑道:“绿丫头你想多了,有老夫教你,纵使你是一根朽木,老夫也能给你雕成良才。”

    绿鱼一瞪眼,“你说谁是朽木?”

    王依山苦笑应道:“老夫不是打个比方吗?”

    绿鱼真生气了,“不学了不学了,打死也不学了!”

    王依山仰天叹息,老夫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林空竹在一旁偷乐个不停。

    ————

    这边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那边已是开始了激烈的杀伐争斗。

    后唐王李广早有准备,藩王府内不仅有忠心的护院卫士三百余个,还有一股神秘外来势力在。

    这股势力人数不多,只有三十个,身上都是穿着黑衣黑裤,面色肃穆。这些人年纪都不大,体型雄健,身子笔挺有力。

    这三十人没有投入战场,而是全站在了后唐藩王府的大殿内。

    此时大殿内,后唐王李广一脸献媚笑容得看着,本是他该来坐的主座上的一名中年男人,递给了后者一杯茶。

    中年男人脸色温和,笑着接过茶杯,但并没有喝。

    李广对此不以为意,问道:“孙千户,什么时候将你的人派出去啊?宋家那毛头小子竟然敢找上我的门来,幸亏我这儿有千户大人在,那小子也该他死的命!”

    被称作孙千户的中年男人别有深意笑笑,道:“唐王不必着急,你我之间有交易,不会不帮你的。”

    “好好。”后唐王李广想到那宋家年轻宗主一会儿惨死的模样,笑容阴森。

    两个月前他眼前这位孙千户找上他,想跟他做一笔交易。而交易的内容便是刺杀宋逸安。三十年间李广日夜都想着复仇,大明朝廷他不敢去想,只能去找最根本的仇家,宋家剑炉。李广不知道为什么那位会找上自己,但他知道肯定有利用自己的原因。但他不在乎,只要能报仇。

    而此刻大殿之外,宋逸安,老罗,柳寒棠,宋福禄等一干宋家死士一路锐不可当。

    即便后唐藩王府的人数十倍于他们,但事实上是宋逸安根本就还没出手,那三十几位死士一路护送着他,藩王府上的三百家丁护卫根本不是对手,被冲的七零八落。

    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老罗分出气机护住了宋家年轻宗主,一般寻常武夫根本接近不了后者四周半丈范围以内。

    宋逸安以内力发音道:“李广出来受死!”

    大殿内,李广听到那话,浑身一个激灵,急忙看向那位孙千户。

    后者慢慢起身,他抬起右手,随后看向下方自己亲自挑选的三十位好手,轻点点头。

    后唐王李广见状还未高兴起来,突然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他用手一摸,低头一看竟满是鲜血!

    “孙……”他瞪大眼睛,想出声质问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割断了气管,体内生机正在快速流走。

    他的身后,一名黑衣青年手拿匕首平静而立。

    而那位孙千户此时已不再是一贯的和熙脸色,他神情清冷,对着下方自己的手下沉声下令道:“做的干净些,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去吧。”

    躺在地上已经是奄奄一息的后唐王,在这一刻才知道那孙千户并不是来援助自己的,而是来杀人灭口的!他心里悲戚,早该知道,大明寺里的那位不是善类,与他合作本就是与虎谋皮啊。

    活了大半辈子,恨了大半辈子的李广,在此刻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在心中呐喊了一声“去你妈的大明”后,便断气死去了。

    ……

    此时大殿外的争斗也已经落下帷幕。

    藩王府上的那三百人无一幸免,宋家年轻宗主这边有人受伤,却无人身亡。总得来说,宋逸安可以说是一马平川便踏平了这后唐藩王府。

    正在这时,藩王府正殿突然有黑烟升起,紧接着宋逸安等人就看到有浓烈大火冲破了屋顶,汹涌向天空而起,照亮了整片夜空。

    一重重殿宇随即坍塌,火势快速蔓延,本来壮丽奢华的后唐藩王府一时间成了一片火海。

    “应该是自杀了。”宋福禄看着滔天火光,轻声说道。

    宋逸安面色平静,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火光,他的眼睛深处非常明亮。

    一干宋家死士在这时突然齐齐下跪。

    宋福禄笑着也缓缓下跪。

    柳寒棠,老罗二人刻意站在了一旁,与宋家年轻宗主拉开了距离。

    他们二人为的是让宋逸安能独享此刻他该得的尊崇。

    几个月前还是宋家剑炉宗主的宋龙鸣轻松灭了后楚,另东南震惊。几个月后,还是宋家剑炉的宗主,又灭了后唐。然而这宗主却不是同一个人,是一对儿父子。

    虎父无犬子。

    东南从此无藩王。

    宋逸安默然转身,他将楚子与若水分别对准各自剑鞘,叹口气,道:“收剑。”

    拔剑收剑间,一国已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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