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阳这一剑真可谓是百年未有的大手笔。

    此刻的宋逸安别说去挡下这一剑了,已是连动都动不了了。

    老罗此时眉头紧皱,他低估了姜玉阳,事情有些超出了他的意料。

    到此时老罗才明白,原来那位同为前诸侯八国遗民的中年汉子不过是掩人耳目,一开始自己就中了姜玉阳的套。

    确实他不能在同一时间挡下姜玉阳两个人,但对方也不可能真的在同一时刻下手攻击!

    姜玉阳等的就是宋逸安逃跑,给他拔剑的时间。

    而且姜玉阳这一剑只要拔出来,便必须要杀人。因为这一剑的杀气威力全在剑意上,剑意无形,不可能全部挡的下去。

    老罗挥动铁锤击退那位拼命冲杀自己的中年汉子,而后便激射向宋家年轻宗主。

    姜玉阳眨眼间便来到了一动不动的宋逸安跟前,手中楚子简单一剑向前刺之。

    一时间,剑气如山,剑意如海。

    全部冲压向宋家年轻宗主。

    宋逸安顿时肝胆欲裂。

    便在此时,王依山出现在前者身前,他双手掌心隔空相对,两臂横胸在前。

    而姜玉阳那一剑正抵在王依山双掌虚空之间。

    “小娃娃,这一剑可有名字?”王依山大笑问道。

    姜玉阳神色轻松,依旧保持一剑前刺的姿态,道:“三问。”

    王依山闻言眉毛一挑,若有所思道:“有三剑?”

    姜玉阳没有应话,只是很不客气说道:“王老前辈应该很清楚,你挡不下来晚辈这一剑。”

    说王依山挡不下来,其实是在说王依山挡不住姜玉阳杀宋逸安。

    这时老罗也来到了这里,便要对姜玉阳下杀手。

    那名中年汉子再次不要命向老罗冲杀过来。

    王依山难得没有因为姜玉阳的不敬跳脚生气,只是唏嘘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谈话至此戛然而止,姜玉阳眼神一凜,开始发力前冲。

    “第一问,问上天!”

    王依山眉头微皱,沉声对身后宋逸安说道:“提剑,跟我运气入剑!”

    可宋逸安神情怔然,呆若木鸡。

    王依山怒声呵斥道:“宋逸安!你堂堂宋家剑炉宗主,现在像什么样子?提剑!”

    宋逸安被王依山吼的猛地一激灵,回过了神。

    他思绪万千,想自己练剑走剑意这一条路是不是走错了。因为姜玉阳今天这一剑让他高山仰止,心里受到了极大挫败感。这也是为什么王依山刚刚让宋逸安提剑他会置若罔闻,那是因为他已没勇气再提剑!

    姜玉阳这时已经是发出了第一问,自然也递出了第一剑。

    问上天,便是要向上天问剑。

    乱平岗上,本来晴朗的天空在此刻突然有乌云密布,宛如是一张洁白的画纸被毛笔任意图刷。

    “大楚姜玉阳祈求上天开一线!”

    王依山怒发冲冠,他浑身气机暴烈,直接冲飞了身后的宋逸安两三丈远。

    “滚!别在这儿碍老夫的事儿!”

    宋逸安重重跌撞在地,他头上紫金冠摔破,发丝散开,看着凌乱狼狈至极。

    高空中,有肉眼不可见气柱在王依山头顶凝聚而成。

    王依山身形直直暴退,姜玉阳一剑在前,如蛆附骨相随。

    王依山直至又退到宋家年轻宗主身前,才停住身形,退无可退。

    楚子剑在王依山两掌间轻微鸣颤,剑尖每一次鸣颤,便会有无数道剑气生成。而王依山的两掌间气机重重,早已是形成了一处神奇坚牢,偶尔会有宛如漏网之鱼的剑气从老人两掌间飞掠出去击向王依山,但在其身前几寸处就砰然炸裂消散。

    而一直躲在王依山背后的宋家年轻宗主,自然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天空中那道气柱尽数冲击在王依山头顶,后者肩背随之下塌,右脚向前重重踏出一步。

    他知道,自己掌间的楚子剑只是形剑,天上这道剑意才是真正杀人的神剑。

    王依山轻轻吐一口气,又重重吸口气。

    他咧嘴笑问道:“第一剑,问完了?”

    姜玉阳只回了两个字:“快了。”

    敢与云山尽打架的老人闻言,瞳孔顿时急剧一缩。

    姜玉阳话音刚落,本来已是乌云密布的天空却突然闪过一道触目惊心的闪电。那张被毛笔任意图刷的白纸在这一刻直接被撕裂开来!

    气柱下王依山突然滑稽的弯下腰身,仿佛背上多了什么重物。只见他双掌被崩开,楚子剑挣脱了束缚,在尽情欢呼雀跃。

    剑气随即如箭雨般击向王依山,其中大部分还是被他之前涌出的气机墙挡下,但还是有一部分冲破防御。

    剑气如剑,有的划破了王依山脸颊,有的割破了王依山衣角。

    还有的则是直接打在了宋逸安身上!

    后者只感觉是有万千钢针扎身,刚站起的身子又被股秘力冲飞出去。

    血染长袍,宋家年轻宗主已是浑身是血。

    空中气柱渐渐消散,天上也渐渐恢复清明。

    姜玉阳收剑,却未入鞘,一气未吐尽便又提上一口气。

    王依山慢慢挺直身子,第一次神色庄严。他拍拍手,像是要拍去掌间残余剑气。

    “宋小子,老夫尽力也只能帮你挡这么多了。”

    姜玉阳的剑意全是锁定了宋逸安一人身上,王依山半路杀出,替前者挡下了第一剑已是十分不易。

    因为越强大便越会感觉到,若想拦下不是冲自己的攻击,会有多么力不从心。

    说明白点,高手间对决,如果人家不跟你打,你就算是用出一百二十分力气也没用。

    ……

    换气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姜玉阳将手中楚子剑倒转,插于地下。神情悲悯道:“问大地!”

    “大楚姜玉阳祈求大地开一线!”

    王依山顿时如临大敌,他身子快速横移来到宋逸安身边,一把抓住后者肩膀提起扔到了天上。

    下一刻,只见以姜玉阳为中心方圆十米范围内,凡是目光所及的土地上,有肉眼不可见的剑气凝聚成一柄柄虚化之剑相继破土而出。

    一把十把百把千把……越来越多的气剑涌出地面,挤满了宋逸安身下的所有空间。

    苍茫大地一时间竟成了一片剑池!

    这回不等王依山发问,姜玉阳就有了动作。

    他将楚子剑拔出,高举向天。

    这也意味着,他问的第二剑才刚刚开始。

    王依山见状右脚猛踏地面,自身激射向半空,来到宋逸安身前。

    “宋小子,借剑一用!”

    见背后迟迟没有动静,王依山正欲发怒时,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并不响亮,却十分清脆的剑出鞘之音。

    王依山顿时笑了。

    宋家年轻宗主手扶住王依山肩膀,好借力不让自己栽落下去。他右手紧握已出鞘的若水剑,滑稽的凌空向前踏出一步至王依山身前。

    “这一剑我来。”

    宋逸安声音不大,却是无比的坚定。

    地上姜玉阳见状嘴角微翘,之前刚提上来的那口真气到这时才尽数吐出。

    随着这口真气而出的,还有那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剑气与剑意!

    大地上数千把由剑气凝聚之剑拔地而起,汇聚一处,扶摇成龙卷之态冲向半空中宋逸安与王依山二人。

    其势如万马奔腾,波澜壮观;其势如重骑冲锋,摧枯拉朽!

    而宋逸安只一剑在手。

    他身后的王依山这次竟是因为他人而满脸意气风发。

    ……

    远在另一处战场的老罗次次将那名中年汉子捶打的大口喷血,可后者总是换了一口气后,就硬咬牙冲了上去。

    老罗再又一次击退那中年汉子后,蓦的心有所感,扭头看向宋家年轻宗主所在方向,眼神阴沉。

    那中年汉子啐出口血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阴森笑道:“你如今就算去了也没用,姜玉阳那一剑只有受剑之人挡下才有用,就算李三清来了也没用!”

    受剑之人自然便是宋家年轻宗主宋逸安。

    老罗默默撇过头,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他之前与那中年汉子对战一直没有换气,为的就是迅速支援宋家年轻宗主。

    可如今却是不需要了。

    老罗抬头第一次正视中年汉子,伸直手臂手中铁锤对准后者。

    中年汉子如坠冰窟,本是一直颤着老罗的他竟是立马激射远遁逃去。

    老罗此时愤怒无比,他要杀人。

    而且他要杀的人不止中年汉子一个。

    ……

    而此时,宋福禄已是带着宋家百位豢养死士和四百骑军混战在了一起。这百名死士皆是五品以上的高手,是宋龙鸣在位二十年间,在宋家培养的一部分底蕴,战力非常。因而在第一次冲杀时,后楚四百骑军前排数十人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割掉了脑袋。

    而后楚重骑好在人数占优,又能结成战阵互相策应作战。在宋福禄率领死士第一次冲杀过后,便立马稳住了阵脚。而且这四百骑训练有素,立刻变换阵型,将宋福禄等百余位死士围了起来。

    两波人暂时僵持在了一块,难舍难分。

    人群中,宋福禄看着四周宛如铁桶一般的后楚骑军,心急如焚。他并不担心自己与这百来号高手的性命,而是自己的小少爷此刻不知是何境况让他担忧。

    突然,宋福禄内心一跳,猛得扭头看向远方一处。

    在宋家剑炉,核心人物中宋福禄的武学境界最差。即便这样,他还是感觉到了距自己一里之外那令人发寒的凌厉剑气!

    “给我杀!”宋福禄怒发冲冠,开始不要命向前冲杀。

    ……

    除了这三处战场,其实还有一处战场。

    只不过这处战场还没有打起来。

    之前被王依山带“飞”的马车前,绿鱼和林空竹都下了车。二人看着眼前那道修长背影,心思不一。

    林空竹表情有些吃惊,又有些惘然,甚至有些……娇羞?

    绿鱼则是瞪大了眼珠子,一脸好奇。

    而这两位女子身前不到五十米处,一竖竖一排排,肃穆列队着整整六百重骑军。

    绿鱼和林空竹二人身前,那名男子背着一个方形行囊,里面应该是剑匣之类的器物。

    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神色很是平静,可以说是平静的有些过头,让人一看就不觉有股冷意。

    林空竹想到了许多有关他的传说,想到了他十年前还未束发就名震大明的战斗,想到了北原国主对他的溢美,想到了传闻里太宗皇帝与他的把酒言欢。

    林空竹也听过许多她身边的姐妹说起过他,听到过许多女子会念叨要嫁就要嫁给像他这样的男子。

    正值思春年纪的林空竹怔怔看着眼前的男子,即便是背影,也不觉脸颊绯红。

    “他就是他啊……”

    是的,他就是他。

    他就是柳寒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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