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为自由的理想而战,一方为生死的现实而战,最终是理想,败给了现实吗......”秦风目露沉思,对他这种山野中的妖修来说,要完全理解人族修士那套弯弯绕的逻辑思维,还是不容易的,“就没有成人礼失败的例子么?那些打赢了战斗的孤儿呢?都去了哪里?”

    百里朽听到秦风说这话,不由得愣了一瞬,因为他觉得按照秦风的缜密思维,是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的——换句话说,即便强如秦风,在面对无法理解和想象的事情时,也会在一时间露出破绽。

    “咦?我没说么?”百里朽直视秦风的双目,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调引导着他,“你再仔细想想我方才所说,不觉得漏掉了什么吗?”

    “漏掉?”秦风依言回忆起来,随即就在眨眼之间,找到了刚刚思维中的那个盲点,然后以一种阴沉的口吻向百里朽确认到,“傀儡......那些打赢的战争孤儿,都被做成傀儡了是吧?由于卫家背信弃义,导致他们含怨惨死,灵魂和肉体得不到解脱,所以才能在面对那些卫家小辈时,无情残杀。还不用脏了卫家长辈的手。卫家......”

    秦风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厌恶至极的神情,每当他越多地接触虞山之外,家族门第中的阴暗秘辛,他的道心就会越发动摇,随后愈发坚定!毕竟他以“本我之意”入巅峰,且下定决心,要更多地见识了解他人的七情六欲、恩怨情仇,只要不忘初心,他的修为便会愈发精深。

    “那他呢?他现在仍然活着,也是通过了成人礼?”秦风蓦然想起某个人。那个被他视作好友,可以一起痛饮,偶尔认真,时常玩闹的家伙,难道也经历了那场理想与现实,自由与生死的喂战?

    “他?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被称为‘元丹最弱’的他,能打得过谁?估计在成人礼的时候连凝魂初期都没有达到吧。”

    百里朽嘴角噙着讥嘲的笑意,像是在表达鄙夷,同时又好像在为其感到庆幸——这种矛盾分错的腔调神情,此时在百里朽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就他这种以战求道的偏执狂来说,算是相当少见的了。

    “之后的事你应该就听他提到过了——被‘族中长老’投放军中,数十年后换防虞山脚下,如今成了卫虞之间有实无名的联络官,咱俩的狐朋狗友卫法,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经历过‘喂战’。要是一般的卫家杂碎,我早就一刀砍死他了,还会跟他一起喝酒吃肉?”

    言及此处,百里朽一指不远处从刚才开始就默不作声的卫誉,眼中杀意凛冽,寒声道:“我百里家血脉,无论修行资质,还是道心手段,事事远出卫家之上!他们只有用‘喂战’这种虚伪无耻的举措,才能勉强跟上我百里家的脚步,当真是可笑至极!如此卑劣的家族,居然还能被奉为卫国‘王室’,实在是是令人感到作呕和耻辱!听着!你们卫家的所作所为,人人得而诛之!自有天道降罚,灭尔等满门!”

    什么叫诛心?这就叫诛心!百里朽的一词一句,尽管此刻只是通过神念传音回响在他、卫誉、秦风三人之间,并没有扩散至整片松针树林,让其他观战者也听清楚,那是因为即便他百里朽说出来,这些人也不会信——因为百里家残暴好战,卫国,举国皆知!

    “当年丢失的一具傀儡,就是被你们百里家偷走的吧?”卫誉的眼中此刻亦藏有刀剑之光。卫家与百里家的的争斗其实从建国以来明里暗里就从未停歇过,直到他卫誉,卫刑二人的出现,才稳定了局面。

    多年之前,曾经发生过一场来自家族内部的混乱。这场混乱并没有波及到整个卫国,而是在一夜之间就被平定下来,是故坊间也并没有出现什么捕风捉影的传言,最多只是那一个夜晚,显得格外地闷热。

    而那一天其实正值卫家门主之战,最后一战的决胜局,他卫誉和当今的卫家家主卫刑私议后,决定保留实力,以平局收场,着大局为重,没有为了一个门主之位斗的你死我活——将计就计,来了一招“引蛇出洞”,顺利地将家族内部的通敌门人连根拔除。

    可在之后的审讯中他们才发现,原来此次敌人的目标,只是想将“喂战”之后的炼制傀儡偷运出府。虽然卫家全力拦截,被盗的傀儡几乎悉数收回,可清点之后,还是发现有一具傀儡消失不见。

    那具丢失的傀儡,其本体就是此时四方空地上,卫野......哦不!商野的姐姐——商蕊。而之所以商蕊在被卫君用阳九百六诀杀死之后,没有遭到毁尸灭迹,依旧被卫家做成了傀儡,原因就在于商蕊曾成功地用所学功法伤到了卫君!而那部功法,就是“一年四季转轮诀”。

    “是我们做的如何?不是我们做的又如何?”百里朽对卫誉的指控表现地毫不在意,仍旧用一副戏外人的语气诉说着当年之事,“所以说卫家在修行一途上当真没有半点天赋,连炼制的傀儡也是那般滥劣不堪,我百里家怎么会瞧上那种货色?也许随便往哪儿一丢,刚好就砸到了某位思念阿姊的小弟面前,事实也未尝可知。”

    说到这里,百里朽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看向四方空地上的卫野,唯恐天下不乱般继续说到:“姐弟重逢,即为喜乐;知晓仇敌,便是幸事;习其功法,岂非轮回?这一场血海深仇之战,不死,不休!”

    话音未落,四方空地上,被三条碧绿狂蟒纠缠噬咬的卫君彼时就像具死尸一样一动不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无缺的。

    百辟龙鳞匕的刀伤,加上碧绿短匕的毒伤,以及狂蟒啃噬的咬伤,已经将卫君折磨地不成人形!对卫君来说,一时的心乱如麻、道心动摇,竟导致如今这副惨状的出现,实在是有负他的父亲,卫刑的期望。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着某一日定要取你性命,哪怕是同归于尽,我都在所不惜!而我之所以改‘商’姓‘卫’,就是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在这世间,不是你卫君死,就是我卫野亡!”

    一边这么说着,卫野一边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把鬼头刀,其刀锋并不锋利,而且看上去似乎还很钝的样子——这表明卫野并不打算给卫君来个痛快,他要让卫君死都死不安宁,非要让其饱受剧烈的疼痛和漫长的死亡过程,才能将他心中的仇恨消去一二。

    所以卫君一定不能就这么被碧绿狂蟒咬死——这夺取性命的最后一击,一定要由他卫野亲自来做!只有这样,才算真正手刃仇敌。

    此时此刻,就是卫野大仇得报的最佳时机!他已经花了足够多的时间与精力探测卫君的修为虚实。卫君的确是元丹后期不假,体内真元既诡异,又浑厚,二人若是正面对干,怕是十个卫野也不是卫君的对手!可就像历史不能重来,生死之战上,也不会存在如果和假设。

    “去死吧!卫君!到阴曹地府再为我的阿姊赎罪吧!”卫野站在卫君身旁咆哮嘶吼,手中的鬼头刀呜咽着风声落下,耳畔除了自己的吼叫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毕竟他为这一刀,已经等待了将近一百年!

    秦风一脸复杂地望向卫野,而就在这存亡绝续之际,异变陡生!

    “初入元,一百零六岁,百六;阳为灾,旱九年,阳九。”天地间,骤然寂静,一股强大无匹的心神突然笼罩了整个战场,压制了一切声音,“次三百七十四,阴九。阳为旱,阴为水,洪祸。”

    没有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秦风、百里朽、卫誉三人外,其他观战者只觉得有一道凉意袭遍全身——再向战圈中心看去是,卫野的鬼头刀离卫君的脖颈只有不到一寸只差,可就是这近在咫尺的距离,卫君却突然一动不动,整个人像石化了那般僵在原地。

    而卫野那三条碧绿狂蟒,在发出痛苦的惨叫后,也慢慢地分崩离析,露出其中已经奄奄一息的卫君,变回原来碧绿短匕的模样。

    也就是在这时,一众观战者才发现,那三柄碧绿短匕,已经被某股不知名的力量断为十二截!就像刚刚被谁用利剑斩过似的。

    “厄灾终有会,阳九百六,是为灾岁,常也。”就在这时,血娘子卫法忽然出现在秦风、百里朽身旁,不过其所处位置,只是树尖三寸之处,并未踩实,“阳九百六诀,一为阳,二为阴。阳岁为旱,炙烤大地;阴岁为水,倾覆苍穹。没想到这卫野居然能凭借一己之力,将卫君逼到如此地步!使出了他这个修为绝不可能使出‘灭世洪祸’。只这一招,怕是要折损其百年寿命吧。”

    没错,身为卫家门人,同时也是卫家嫡长子的卫法,虽然过去修为不行,但其熟读族内功法古籍的阅历仍在。再加上戍边多年练就的直觉和眼力,在场众修中,他是第一个看穿卫君在一念之间,到底做了何事之人。

    顺带一提,稍后看穿的,是秦风与卫誉,百里朽则是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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