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看见从他身后悄悄伸过来一张厚实的软绵垫子,有个细小的声音在背后道:“垫一垫就没那么痛了。”

    薛蟠看着那个垫子,咬了咬牙撇过脸去。他当然知道,垫上会好很多,虽然肯定还是痛,但怎么都比坐在这么硬的方凳上好。可他不能要!谁让是薛蝌给的呢!

    猫哭耗子假慈悲!哼!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挨打。自从他来了家里,爹什么都想着他。早上晨跑有他,吃饭有他,背书有他,总之什么都有他!偏偏他还学得快,学得好,比自己要强。爹总是夸他。

    看不惯,看不惯,就是看不惯!

    其实自己也不过就是想给他个教训,整治整治他。也就下了那么一点……真的只是一点点巴豆!谁知道他跟个小姑娘一样就病倒了。

    薛蟠这么想着,心里却有些发虚。低着头思索那两天躺在床上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的薛蝌,自己好像……真的很过分。可是……可是……

    嘶——

    凳子被人踢了一脚,薛蟠的屁股遭了秧,痛得他险些叫了出来。

    好啊!敢欺负我,哼!薛蟠随手抓了桌上的毛笔转身扔了过去。薛蝌似是早有预料,头一偏躲过。毛笔越过薛蝌砸在后面那位同学脸上。

    只听哎呦一声,毛笔还带着墨渍,在同学脸上留下了一块痕迹。薛蟠和薛蝌同时愣了一下,然后几乎也是同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薛蟠!薛蝌!”

    闵先生声色俱厉,薛蟠和薛蝌一哆嗦站了出来,“先生。”

    “出去站着!”

    站下屋檐下的薛蟠瞪了薛蝌一眼,“都怪你!”

    薛蝌歪着头,“你站着比坐着舒服。”

    薛蟠一愣,“你刚才……是故意的?”

    薛蝌点头,薛蟠怒道:“你是不是傻啊!我给你下巴豆粉,你还陪我罚站?”

    “你又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我不能吃巴豆。只需一点点我就能拉到腿抽筋。”

    薛蟠抿了抿唇,撇过脸去,才不承认呢!就是故意的!

    薛蝌眨眨眼,低低一笑,正要在说话,却见已到了课间休息,冯渊正带了小厮往他们这边来。

    “薛蝌!是不是薛蟠又欺负你了?”冯渊面色焦急,一双眼睛盯着薛蝌挪不开去。

    薛蝌皱眉,“堂兄没有欺负我。”

    冯渊不理,伸手去拉薛蝌的手,神色关切担忧,“你别骗我,我都听说了,前几日,薛蟠害你大病了一场。你可没事了吗?”

    因是在罚站,没有闵先生的吩咐,他不能动,薛蝌只将手抽出来,“是与不是都和你没有关系。”

    手心里的柔软没了,冯渊两手一空,心里空落落的,看着薛蝌却更加焦急,忍不住就离他更近了一份,便是能闻一闻他身上的气息也好。却没聊,薛蝌将他一推,“你要干什么?”

    冯渊被推开,心里很不好受,看着一边的薛蟠就觉得更加碍眼了,道:“我担心你。你放心,若是薛蟠欺负你。我会帮你的。别人怕他,我可不怕。”

    薛蟠翻了个白眼,“手下败将!”

    薛蝌皱着眉头,“冯渊,我和你不同班,也没什么交情,不要弄得我跟你有多好似得,还……你还这么腻腻歪歪的,我又不是小姑娘家,你恶不恶心啊!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而且,我都说了堂兄没有欺负我,你偏不信。”

    冯渊怒指薛蟠道:“你是不是怕了他,所以不敢说?便是你住在他家里,也不必这么委屈自己。我知道你父亲去世,母亲病弱,家里还有个妹妹。你不得不依靠薛家过日子,寄人篱下,这滋味必然不好过。尤其薛蟠还是个惯会欺负人的。你别担心,若是你愿意,可以住我家里来。”

    众人年岁都还不大,便是有些隐隐约约的想法,也还没明白这具体是什么东西。冯渊只是单纯觉得薛蝌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哪儿哪儿都好。薛蝌却越听感觉越诡异,心中有股子不舒服的味道。见冯渊上前又握住了自己的手,薛蝌不免呵斥道:“你放开!”

    冯渊被他一唬,吓了一跳,愣在当场。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薛蟠已经一拳打了过去,“让你放开你没听到啊!谁允许你动手动脚!”

    冯渊猝不及防,被他这一拳揍得直接摔在地上。

    薛蟠一把将薛蝌拉到身后,“你一个男的拉着我弟弟不肯放手,唱的哪一出呢!还有,什么叫得依靠我们薛家!寄人篱下?蝌弟姓薛,本来就是薛家人,我家就是他自己家!他放着自己有家不住,干嘛去你家!你算老几啊!”

    这下冯渊愣住了,薛蝌也愣住了。薛蝌想,他这个堂兄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不喜欢他。而冯渊是咬着牙暗恨被薛蟠打了一拳。

    冯家没有长辈,老奴带着小主子,对冯渊本就打不得骂不得管不得,只能事事纵着依着,这会儿见冯渊被打了,忙上前围起来,乌压压好几个人。

    冯渊站起身来,直接往薛蟠扑过去,却不料被薛蟠反摔了下来,冯府下人赶紧上前帮忙,薛蝌哪里有不管的道理,也打上去。一时间乱作一团。

    薛府。

    林宁将整理查看过的账簿还给薛松,“按照旧例办吧。之前让如意楼按照会员制经营了几个月,效果还算不错。”

    “是老爷想的法子好。老爷看,这会员制在如意楼也试行的差不多了,是否可以推广到其他店铺去?咱们自家还没完全用上了,金陵已经有好几家效仿的了。”

    林宁一笑,“随他们去,无妨。其他铺子倒是也可以,只是虽说一样是会员制,但是首饰铺,绸缎庄,或是酒楼等具体措施上却是不同的。你让各店铺的管事按照如意楼的大体情况,为自家店铺做出一份企划书来。我看看。”

    薛家的铺子多,生意庞大,虽说林宁自己做得来,但是那样的话,她恐怕要累死。所以该放权的放权,该培养的培养。她得给下面的人机会。当然,这也是考核。

    薛松应了,林宁又问道:“海船培训班那边怎么样了?”

    “几位师傅说,都考核合格了,这几天就能出发。”

    林宁点点头,也是松了口气。从年前找人,到选定人数就花了两个多月。尤其林宁虽然想以土豆番薯谋爵位,却也不想让人平白送死。虽然已经给了重利,但林宁还是想在条件许可的程度下尽量做到最好的准备。

    因此,他额外请了十个会功夫的师傅,还请了两个有远洋经验的人。让他们随着一起出航,会更有保障。甚至于,为了避免突发状况,他特意设立的海船培训班,学些基础的远航知识和粗浅的手脚功夫。又给海船配置了兵器。这样,若是遇上海盗也有抵抗之力。而遇上风暴也或许能自救。

    这么耽搁下来,竟是已经入了夏。好在,总算是已经合格了,如此一来,若是此番动作效果大,安全保障高的话,往后还可以多出几趟海。他也能将海上贸易继续下去。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如此也不枉费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

    林宁正自欣喜着,便见下人前来回禀,大爷和二爷在书院同人打起来了。

    林宁看着跪在地上的薛蟠和薛蝌,二人脸上都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的。尤其薛蟠,脸上的伤虽然不比薛蝌多,但是便是连跪着也忍不住挪动屁股,牙关紧要那个模样,一见便知今日这一架只怕是碰到了伤口,伤上加伤了。

    “谁先动的手?”

    薛蟠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薛蝌已道:“是我。大伯,我错了。”

    “是吗?”

    话问的是薛蝌,却是看着薛蟠说的。

    “不是蝌弟,是我,我先动的手。”

    薛蝌一急,“堂兄是为了我才会打冯渊的。”

    “不关你的是,我就是看不惯他,想揍他。”

    “你闭嘴!”

    “你才闭嘴!”

    ……

    二人你一眼我一语,竟是就这么争了起来。等争了好一会儿才似是突然想起来林宁还在,忙不约而同朝林宁看去,只见林宁端着茶,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怎么?争完了?都争完了的话,是不是该有个人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薛蟠和薛蝌忙都低下了头,支支吾吾的,你说一句,我补充一句地将事情汇报清楚。

    林宁听完,整个人都懵了,所以,冯渊这是小小年纪已是是同了?哦,不对,也可能是双。不过,他这是看上了薛蝌???

    wtf!

    林宁言道:“闵先生怎么处置的。”

    薛蟠怔愣,薛蝌呆了一会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说:“闵先生没有处置,只说让我们回家将此事告诉大伯,还说让转告大伯,冯渊失怙恃,无人教导,难免会出些差错。索性他为人并不坏,也无强迫之意。便是略有些心思,恐自己还没弄明白究竟。请大伯看到他年纪尚小的份上,此事就此揭过吧。别处他管不了,但在书院内,他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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