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这是我从江南带回来的厨子做的。你尝尝。”

    “母妃,这是我让小德子特意买来的,上回出宫在珠宝阁见到的。母妃戴上,保管好看。”

    “母妃今儿穿得这身衣服可是今夏刚上的贡缎吗?这碧水色可真好看。”

    ……

    林宁微笑看着徒明洲和徒明延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嘴巴像抹了蜜似得,围在她身边打趣。徒明洲在江南事了之后便回了京,他年岁已长,虽前几年不在京城,但他的王爵在,内务府也在外头建了燕王府,打从西北回来就搬了进去,并不住在宫里。

    可自打“后妃允许回娘家省亲”的旨意一出,徒明洲便日日进宫请安,还将徒明延拉过去,为的不过是宽她的心罢了。

    宫中二品以上的妃嫔,如今算来,除了那么一两个从宫女爬上来的,就只有林宁没有娘家可回。

    甄家沦为罪臣,甄璃已出嫁,算是成为了贾家的人,这么算来,就只剩下了没受牵连的安氏和甄玮。甄玮未及弱冠,安氏年迈,况且他们居住的还不是甄家的本宅,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甄家在京城买的别院,虽位置不错,却不大,左右乃是街市。这样的“别院”如何能再弄出一个别院来?

    宫中诸妃省亲,各人欢喜忙碌,唯独林宁宫中毫无准备,与之相比起来就显得越发冷清了。两个孩子显然是怕她心里不好受,这几天变着法子的夸她。

    林宁噗嗤一笑,“恩,看来这些天是糖吃多了,嘴这么甜。知道你们孝顺,你们瞧着我像是为这么点事不痛快的人吗?”

    被戳破的心思,徒明洲讪讪笑着,嘴里仍旧不忘吹捧,“母妃大气!”

    “就你嘴贫!”林宁眼睛一斜,长叹道,“你们以为皇上这道旨意只是想给后妃恩典,让她们能回家省亲这么简单吗?”

    徒明洲笑而不答,显然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他即便不全知道也能猜到一些。林宁见他如此,知他心中有成算,便也不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哪里需要提?

    遣了徒明延出去,林宁留下了徒明洲,取出一匣子的计划书给他,“你如今已经在户部任职,总得拿出点成绩来。这些是我的一些构想,有些或许不适合大魏目前的国情,有些确实大为可行的,还有些虽目前未必行不通,却也能作为参考加以修改。母妃知道你是有能力的人,有些东西你也能想到。只是母妃总想为你们做点什么。”

    这么些年的相处,林宁肚子里有多少东西,性情如何,徒明洲如何会不明白呢?翻开一瞧,初略一看,大多都是关于税收改革的。比如农业税,工业税,个人所得税,海关税等等。每项分有诸多大目录,大目录中又有许多小目录。条例清晰,阐述明确。

    正如林宁自己所说,有些可直接用,有些可作为参考,有些虽是好东西,但不是触动许多人的利益推行困难,便是与当前国情而言不太现实,倒是可以留给后世子孙来实行。

    徒明洲来不及细瞧,可心里却已有了计较,毫不吝啬的贫嘴夸赞,“母妃大才!就母妃这能耐,若是能入朝为官,只怕金銮殿站着的那些人,一大半都得被比下去。”

    林宁横了他一眼,又将另一组计划书给他,这份计划书倒是比之前的可行性高很多,真是林宁通过前几世各种改革行商的经验重新制定的赚钱方案。

    “你如今也有了些人手,倒是可以施行了。我知道你想从这次省亲之事下手。虽说各家建造别院确实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但我听说康郡王那边也着手在做。虽说他和诚郡王是被分出去了的,好歹还有血脉在。你父皇这些年虽不大管他们,却也没想着苛待。不然也不会将他二人都封了郡王,只是这朝政大事,他们是不被任用,插不上手的。”

    “义忠亲王和宁王都是当年犯过事的,他们二人过继过去也得不到什么财产,这些年靠着朝廷的那点微薄俸禄着实艰难。他们现今的动作连我都知道了,你父皇怎会没有察觉?不过是想着再不喜欢也是自己的儿子,就算过继了,也还是自己的血脉,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这会儿若是与他们争这么点利益,反倒让你父皇不喜,也显得小家子气。”

    徒明洲低了头,“母妃说的是。”

    林宁拍了拍他的手,“母妃知道外头不必宫里,何况你还是要……”

    夺嫡虽靠得不是钱,但却不会不耗钱。何况,徒明洲身为大将军,有自己的亲兵,尤其他还收容了不少伤兵,这些人都要钱来养。

    “母妃这些年在宫中还算体面,如今又管着六宫,大权在手。倒也攒了一笔不小的钱财。都让你外祖母存在外头的汇通钱庄,用的是化名。”林宁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塞给他,“这个是信物,你拿这个去取便可。”

    徒明洲愕然地看了林宁半晌,见林宁神色笃定,不容拒绝,这才接了,言道:“十二弟那份就当是我现今向他借的。往后再还给他。”

    林宁一笑,“那可得还双倍才行。”

    “双倍哪够,必须十倍往上!”

    母子俩相视一眼,尽皆失笑。

    林宁又道:“阿璃如今怀了孩子,倒也不来宫里了。上回黛玉过来,可能因为她是客,倒也不好评说外祖家的事情,可我从她话里听了几句,贾家如今可是在闹腾?”

    “可不是嘛!贤德妃要省亲,二房和老太太自然要大修别墅。这用的是公中的钱,也就是说大半多都是贾琏这一房的,他哪里愿意。不过他倒也不是为了这么点钱财,他还不至于那么眼皮子浅,只是这心里的讯息,贾琏也知道一些。父皇想借此一来给皇室宗亲做生意赚钱,二来也是探四王八公的低。毕竟旨意上所说二品以上者,超半数都出自四王八公之家。”

    “贾琏哪里愿意将自家卷入这里头去?偏偏他们家老太太和二房是看不清的。贾琏本想借此机会分家。贾家大老爷一开始也是战贾琏这边的。不过也不知怎么地,后来宁国府那边出面,大哥那边恐还插了一手,也不知他们怎么把控的贾赦,贾赦突然就没了声响,还反过来责难贾琏。贾琏到底辈分不足,小辈难免吃亏。这事便办不下来。”

    林宁眉头一跳,随意冷道:“我说呢,怪不得最近贤德妃和淑妃突然间要好起来了。”

    徒明洲一叹:“这是他们家的家事,我也不好插手。我便琢磨着,明年开春,父皇有意将林大人调回来,重新排遣人员过去接任巡盐御史的位子。我想着,可以给贾琏谋个外任的缺,明年让他和新任的巡盐御史一同上任。扬州那边通判,同知明年都要调任,倒是可为。一来扬州贾琏和我算是去过了,对那边有了解,二来有林家十多年的经营在,林大人对贾琏这个外甥还算看重,即便他不在扬州了,也总能照应着些。”

    “这一去外任,快则一任,满则两任,等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回来。也可避了风头。贾琏若是政绩出众,又有我在,或是可以不必受牵连。”

    林宁点头,这在目前看来,似乎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贾家的事情,她们没有身份和立场去强硬插手。

    按照如今徒元海的安排和趋势,再结合前几世的情况,这次大约会快一点。顺利的话,也就在这三年了。便是慢,也不过四五年。正如徒明洲所说,也就一两任的时间。

    “只是如此一来,阿璃那边……”

    徒明洲轻笑,“母妃放心吧。分家乃是大事,贾琏的辈分受限无可奈何,但是让自己的妻子与自己同去任上这样的事,他还是办得到的。江南富庶,贾家祖籍也是金陵的。这一去倒是更好整合祖籍那边老宅的人脉势力,也可大展拳脚置办自己的私产了。”

    这么看来,确实好处颇多。

    果然,翻过年后,贾琏的任命便下来了。二月,甄璃已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走水路也不会太颠簸,加之这一胎怀相好,随行又有两个大夫跟着,倒也省了林宁和安氏不少担心。

    三月,徒明洲大婚,迎娶前帝师之嫡长孙女。

    这位皇室中的“大龄未婚男青年”终于摆脱了钻石王老五的行列。

    四月,林如海入京,黛玉回林府。徒明延得了消息,求了林宁许久,借口出去玩,还千万个保证只去徒明洲府上,别的地方都不去,终于磨得林宁放了行。

    有个执掌六宫的母妃就这点好,只需林宁一块牌子便可自由出入宫闱,倒是比别人便利了许多。

    如林宁所料的,这小子果然去了林府。回来后还找借口说是徒明洲要去林府,他陪着去。呵呵,也不知道是谁陪谁!

    不过林宁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第98章 甄贵妃15

    到得冬天,在京城闹闹哄哄,宣宣扬扬建造了小一年的各家的省亲别院终于陆陆续续竣工。

    正月,宫中妃嫔按品级,请钦天监算了日子,先后出宫。

    最开头是淑妃,然后是德妃,再有是前两年终于晋封的贤妃。要说这贤妃不论哪个世界都算好命。之前有十二皇子,现在因为蝴蝶效应,十二皇子成了林宁的,她倒是生了位公主。别看是位公主,确实皇上唯一的女儿。

    这倒不是说宫里生不出女孩儿,公主也有过几位,只是都早夭,唯独贤妃膝下这位站住了。这样的情况岂能不特殊,皇上自然就更加喜爱了,各种宠着疼着。

    贤妃之后,便是“贤德妃”贾元春了。

    正月十六,徒元海来明粹宫,徒明洲也正好过来,林宁便唤了徒明延,四个人吃了顿饭。饭后,两个孩子走了,徒元海倒是没走,幽森森地问道:“你是否觉得宫里是见不得人的地方?”

    林宁心肝儿都颤抖了一下,言道:“怎么会呢?若是如前朝丧国皇帝时期一样,一味宠幸奸臣之女,荒淫无度,使得后宫乌烟瘴气,那才是见不得人的地方。可皇上是明君,在前朝是,在后宫也是。再说,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论在哪里都是开心的,怎会见不得人?”

    徒元海愣了半晌,转而轻轻笑起来。

    林宁低着头,泡了茶奉给徒元海,再没多嘴。

    即便徒元海自知宫里不单纯,即便他也曾见识过宫里的险恶,可作为一个帝王,是绝不愿意听到别人说他的后宫乃是见不得人的地方的。

    妃嫔省亲,身边进进出出跟着一群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徒元海怎么会不知道呢?贾元春太大意了。

    林宁嘴角一弯,她这话也算是不经意间给贾元春上了个眼药。果然,此后一个多月,贾元春都没能见到徒元海的面,可是就在宫里渐渐觉得她失宠了的时候,贾元春有孕了。

    可是,这个孩子终究没有等到出生,五个月上没了。

    *********

    深夜,风儿呼啸而过,吹得冷宫里破败的门扉砰砰作响。

    林宁一皱眉,玉枝早已将手中的披风给她搭了上去。林宁裹了裹衣领,冷漠地看着瘫在地上的淑妃,“皇上的意思我已经传到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掂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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