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得收了食盒,上前替谢静悦掖了掖被角,“这会儿也不早了,您要不先睡一会儿,明儿奴婢再说与您听……”

    谢静悦也不吭声,只用那双如点漆一般的眸子静静看着她。

    南风见她这样,知道她这是倔脾气又上来了,哪里还能扛得住,只得微微叹了一口气,“好好好,奴婢说给您听就是了……只是您这会儿身子还虚得很,奴婢扶您躺下,再说给您听,可好?”

    谢静悦颔首,任由南风上前来替她撤去身后的大迎枕,又把枕头给她拍松了,这才扶着她躺下。

    谢静悦伸手拍了下床沿,示意她坐下说。

    南风见此,便微微侧着身子,半坐在床沿上,小声与她说,“谢嬷嬷把您背回来的那日,真是把奴婢几个的魂都快吓没了,把您安置到屋内躺下后,就急急忙忙给老夫人和梧桐苑那边送了信。”

    “老夫人得了信,就由裴嬷嬷扶着过来了,一见到您昏迷不醒,满脸都是血的样子,差点儿就厥过去……好在裴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等世子夫人让人请来崔大夫,给您好生瞧过之后,说您可能是受了磕碰,这才昏迷不醒,过上一些时日就好,没有什么大碍……”

    “老夫人也就稍微放下心来,只是看着您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还是叫来谢嬷嬷,问了事情的始末,知道您是被苏家三小姐给推倒的,不由好生发落了世子夫人一顿。”

    “还要亲自上门,去问问远威伯夫人,是怎么教导子女的……世子夫人见老夫人动了真气,也不敢辩解,忙让人去找苏三小姐,谁知苏三小姐早已经带着丫鬟回了远威伯府……”

    “后来还是二夫人帮着世子夫人解了围,老夫人这才没再盯着世子夫人不放……后来世子夫人回了一趟远威伯府,次日远威伯府夫人就带着苏三小姐来给您赔不是……送了些药材过来……”

    谢静悦静静听着南风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隐约与那梦境中的场景重合在一处,她按捺住心思,问南风,“外祖母她老人家只怕是被吓得不清,她老人家可还好?”

    南风犹豫了片刻,只是对上谢静悦那双如点漆一般的眸子,还是据实已告,“前儿天突然倒春寒,又下了好大的雪,老夫人忧心您这边,进出时没有注意添件厚实的斗篷,不小心着了风寒,先前听裴嬷嬷说已经喝了药,睡下了。”

    谢静悦细细回忆了一下梦里的情景,好像没有外祖母生病这一遭,不过那场梦境里,她好像也不是这个时候醒的……应该是还要过上两日……难不成祖母也得了风寒,只是等她醒过来时,病情已经好了,也就没人在她跟前提起?

    她不由有些自责,又有些忐忑,从前处处都是外祖母还有身边的这些人护着自己,生怕自己受了一丁点的委屈,她却只顾着与表姐表妹们争强斗胜,与苏婉如吵架干仗,从没留意过这些对自己好的人。

    想到梦里自己后来经历的那一桩桩事,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一直注意她的南风立马就察觉到了,她不由柔声问,“小姐可是觉得冷了?”说着,又把手伸到被窝里面,去摸那汤婆子。

    被窝里面暖烘烘的,南风便把汤婆子往她脚边靠近了些,“您若是觉得冷了,就说一声,奴婢去给您重新换上热水。”

    谢静悦听南风说了事情的经过,心里不但没能理清思绪,反而越发有些乱糟糟的,她轻轻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也歇着去吧,我要睡了……”

    南风细细打量一下她的神色,见她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心里虽是觉得这次小姐醒来后,看着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含糊应了一声,“那小姐您先歇着,奴婢就在这儿守着,您有什么事,只管唤奴婢……”

    谢静悦也不坚持,见她放下幔帐,重新坐到原先的绣墩上,便又睁着眼看着帐顶,打算好好理清一番这几天一直盘桓不去的梦境。

    刚开始的那些梦境不知是不是时间有些久远的缘故,她竟然已经记不太清了。

    印象最深的反倒是后面那一场场的追杀……

    可是这也是最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自幼无父无母,由外祖母裴老夫人带在身边长大,在她十四岁那年,因为自己的亲事,外祖母与大舅母苏氏起了分歧。

    大舅母苏氏是现任远威伯的大姐,苏婉如是她娘家的侄女。

    苏氏一直属意苏婉如做自己的儿媳妇,偏偏外祖母一心想要把自己嫁与七表哥。

    她那时心中对一向待自己好的七表哥,也心生爱慕,对于外祖母的打算,自是乐见其成。

    谁知,大舅母早已暗地里直接向远威伯府提了亲,等外祖母得到消息时,两家都准备过小定。

    外祖母一气之下痰迷心窍,立时不能言语,人也卧榻不起,没隔多少时日人就去了。

    她自小是外祖母抚养长大,又因为自己的亲事,害得外祖母这般,自责之下她服了斩衰,等她三年孝满,她已是个十七岁的老姑娘了。

    没了外祖母给她操持,她便无人问津,带着谢嬷嬷她们寄居在靖远侯府的一个偏院过活。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她的年岁也一日日的大了,七表哥却不知又怎得寻到她居住的偏院。

    自责是他害得她到了如此境地,想要纳她为妾。

    她心里一直压抑着的怒火,一时没能忍住,打了他一记耳光。

    那一记耳光好似彻底的在她和七表哥之间做了一个了断。

    在为外祖母守孝的几年里,她已经习惯每日念上一遍佛经,闲暇侍弄花草,看书作画打发一下时间,放开那些爱恨情仇,日子倒也能过得悠然自在。

    后来……后来府里不知怎的就有一些关于她的……风言风语……

    她偏居一隅,不搭理这些风言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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