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显纯果然没有忍,他直接回到锦衣卫总署,找到了当时还在衙署内的刘侨。

    当时恰巧张扬也在,许显纯将那块北镇抚司侦缉署的腰牌“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指着张扬的鼻子,大骂张扬恣意妄为,逾越权限,竟敢派人监视锦衣卫上级司官,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扬与刘侨当时的表情是很尴尬的,许显纯是都指挥同知,照理来说是锦衣卫的二号人物,现在居然被“自己人”监视,这种笼里鸡互斗,啄得一嘴毛的情景,如果传到皇帝那里,想必会非常的难堪。

    许显纯大骂一通之后,愤然拂袖而去,留下了一脸不爽的刘侨、张扬以及其他几个满脸惊愕,不知所措的锦衣卫千户忤在那里。

    第二天,严龙便被刘侨叫到了锦衣卫总署之内一间能够隔绝声音的刑讯室。

    室内只有他们两人。

    在那一刻,严龙几乎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升起想要杀掉刘侨的念头,但他立即理智地压下了这股冲动。

    刘侨很不客气地质问他道:“严龙,你好大胆,竟敢伙同东厂反我们锦衣卫?!”

    严龙淡然反问道:“督帅何出此言?我对锦衣卫忠心耿耿,一直以来都没有与东厂暗通款曲,何来反叛一说?”

    刘侨怒道:“你昨夜与许显纯联手做的一出好戏,你以为我不知道?”

    严龙斜睨了刘侨一眼道:“督帅,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直言,何苦做此小人行径,派人盯梢我呢?”

    刘侨眼中闪过厉芒,他逼视着严龙道:“严龙,你要明白,现在你的命还有你父母的命都捏在我手里。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不要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现在的你,跟一年前呆在诏狱里,任由我们锦衣卫鱼肉的那个小囚犯没什么两样,明白吗?”

    严龙淡淡地道:“一年前幸得不死,已是苍天怜悯。一年后,督帅如要严龙的命,随时可命人来取!”

    刘侨目光闪动,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过了良久,他才说道:“你出去吧,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与东厂暗中勾结了。你的父母还春秋正盛,有着大好时光,不要因为你的一时意气,白白葬送了你们一家人重聚天伦的机会。”

    严龙知道刘侨是在自己找台阶下,也知道他对自己的忠诚度完全生疑,但对此,严龙是无所谓的,只要不公开撕破脸皮就行!

    严龙拱了拱手,道了声:“谨遵督帅谕示,严龙不敢有违。”然后,便拉开刑讯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严龙走后,刘侨随后就赶到了锦衣卫诏狱之内,找到了张扬。

    他直接对张扬道:“严龙反心已起,他已经不可信了。”

    张扬问道:“严龙反了?!督帅为何这样说?”

    “听其言,观其颜,察其色。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受控制的严龙了!”刘侨喟然叹道。

    张扬知道刘侨对于察人很有一套,所以也不再问,于是他建议道:“既然反了,那不如杀了!”

    刘侨摇头道:“严龙武功已臻化境,而且他还是玄力者,要杀他并不容易,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不能下手。更何况,我们现在的重中之重是要如何破解劫银车一案!”

    张扬沉吟半晌道:“督帅,您说严龙会不会就是劫银车的主使人?”

    刘侨问道:“张扬,你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张扬皱眉道:“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只是感觉而已,因为自从严龙入了京城之后,针对我们锦衣卫的怪事就一桩接着一桩,很是诡异。”

    刘侨沉吟道:“劫银车案发生之时,他已经入了锦衣卫为官,如果真是他做的!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两个人各自深思,沉默了下来。

    过了良久,刘侨才打破沉默道:“算了,我们不要再纠结在严龙身上了,先将手头的紧要事情了一了,再想办法对付他吧。”

    张扬点头表示赞同,并向刘侨汇报了查案的情况以及熔铸银锭的进度。

    刘侨听闻案情毫无进展,而银锭铸成至少还需要七天时间,心中隐然有一丝担忧,不过他并不想催张扬,以张扬的行事风格,这肯定是能够达到的极限速度了。

    ……

    三天之后。张扬堂兄张钦培的新宅入伙。

    新宅很是气派,风水位置也好,更重要的是墙很高,大门很宽敞,端的是一幢巍乎高哉的高门大宅!

    良辰吉时到了,鞭炮齐鸣。接着,宾客开始入内,张钦培笑脸吟吟站在大门口处迎客。

    宾客有不少,其中不乏锦衣卫的一些低级官吏,光是专诸看到的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就有两名。

    严龙的情报系统一贯注重于对敌方信息的收集,这是他从石滩镇分舵开始就保持下来的良好习惯,所以专诸对于锦衣卫中一些职位稍高的人的长相都很熟悉,加上这些人一上来就向张钦培自报家门,更是容易辨认。

    待宾客到齐,一番热闹的场面话说完之后,张钦培宣布在庭院中开席宴客。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大堂的整幅西墙倒了!

    瞬间砖石飞射,如雨点般落下。随着砖石砸在地面上,碎成细块,只见在粉尘弥漫中,“垮啦啦”地滚出了一大片白花花的银锭。

    还留在厅堂中的宾客有好些人被落下的砖石打伤,惨嚎声响成一片,大堂里一下子乱成一团。

    而更多人更是惊呼起来:“银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有好事者捡起地上的银锭一看,辩认了一番,便议论道:“还是上好的官铸银呢!”

    “这墙怎么就塌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

    在场的宾客之中,有两个神情鬼祟的人,拾起银锭一看,神色大变,连忙就溜了出去。

    为了掌握舆情,东厂在京城各处都派出了大量密探,这些人没有什么很强的本事,但混迹街头巷尾,刺探消息却是一绝。这两个人正是东厂的密探。

    宾客有不少人拾起银锭,纷纷上来问张钦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钦培一脸懵b,已经让这突发情况吓得不轻,被人逼问之下,更是支支吾吾,不知所云。

    在场的几个锦衣卫低级官吏在细细辨认过银锭质地和银锭上的司印刻章之后,面面相觑,他们显然都已经认出这批银锭就是前不久被劫的冰敬银。

    这时,容易成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模样的专诸从西墙之后悄悄地溜回至厅堂之上,站到了围在张钦培身边的几个北镇抚司锦衣卫身后。

    不一会,院外就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只见一批手持长刀,戴圆帽,着皂靴,穿直筒褐衫的东厂番子闯了进来。

    东厂一到,气氛立即变得凝重肃杀。

    ……

    此时此刻,在张钦培府发生的一幕,严龙是没有看到的。

    因为他从清晨开始就在锦衣卫总署内办公,至少有数十个人看到他一直在指挥佥事厅内批阅卷宗,而典韦则在他身旁帮着整理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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