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天。
    浓郁的灵气在整片仙境迂回萦绕,将其笼罩在一片飘然写意之中,让人心旷神怡,忘却万物的纷纷扰扰。
    金銮殿之上。
    如来一脸的阴郁之色,刚刚他已得知苏狂将整个天庭屠戮一空。
    他最怕麻烦,尤其是本可以避免的麻烦。
    要知道,扶持一个玉帝起来,并且操控他需要很多的时间。
    他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却并不喜欢做一些高高在上的事情。
    比如管理天庭,比如掌控凡间。
    “苏狂,去往了何处?”
    他说话时,嘴巴动,眼睛动,但是脸上的皮肉却不动。
    如来有感情,却没有表情,这种东西在他出生之时就已经离他而去。
    人人皆知,佛法无边,抛却心中一切念想,普度众生,心怀天下。
    而他,就像是一张卡在树枝上的白色风车,只能迎风转动,没有风,就只能静静地待在那里,静默无声。
    就算是风,也要经过十八罗汉的身体,才能吹到他的面前。
    他并不自由,所以他厌恶自由的人。
    比如苏狂。
    “启禀尊上,苏狂去往了人间。不过他的因果已被他斩断,我们无法找到他的存在。”
    降龙罗汉沉声道。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向如来的脸,这也许不是胆怯,而是崇拜。
    眺望远古未来,没有人知道如来存活了多久,只因为没有人活得比他要久。
    所以,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极其神秘而且神圣的事情。
    “降龙尊者,你下去度化了他。记得,有些人的灵魂已经病入膏肓。”
    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番话,只是杀一个人,他连说辞都是固定的。
    这种感觉,让他如坐针毡。
    但他无法毁掉这莲花座,因为这世间,唯有莲花座,与他的存在一般久远。
    “遵命。”
    降龙尊者应答,这金銮殿之内,又恢复到了一片沉寂。
    他们似乎都在睡,却分明睁开了眼睛。
    佛性光辉灿烂,透露出了一分诡异。
    很淡,很浅,不露痕迹,只片刻就消失在腾起的云雾之中。
    凡间界,第一轮星。
    轮星七界,七星连珠,方可开启通天河,逆流而上者,成仙。
    在这第一轮星的东方,有一个名为曲幽大陆的地方。
    一个很小很小的村庄,一座很小很小的坟墓,上面甚至没有墓碑,只有一块有些老朽的木头。
    这是一座荒山,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会允许她挖出一个属于他的坑。
    天上下着细密的雨珠,落在地上,渗入泥土里,泥土都变得松软起来。
    一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女孩,眼神无光的唱着一首歌。
    她的面色蜡黄,看上去更是有一种明显的苍白。
    这种苍白感,或许已经深深的刻印在了她的骨头之上,浸入了她的灵魂之中。
    但是她的歌声却极其动听,宛若渠渠清泉喷涌,只是其中的悲伤,浓重的让人窒息。
    “雨下了......”
    “人走啦......”
    “留下的......”
    “是背影......”
    “是首歌......”
    其中的悲情,在一句一句的歌声之中,像是那砸在地上的雨珠,四溅开来,破碎成一点点的细小雨渍,融入了大地之中。
    然而雨水承载了悲情,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那破碎的不止是雨珠,更是女孩那一颗饱经创伤的心。
    她的手原本就很粗糙,在经历了雨水的洗礼之后,露出一道道被泥土擦伤的伤口,鲜血此时也顺着雨水从她的指缝中溜走。
    她看上去更加苍白了,尽管这片天地没有人愿意去看她。
    奇怪的是,她虽然伤心欲绝,但是在她的脸上你看不到一滴泪。
    这是一种病,一种不会流泪的病。
    而这种病在这种时候,带给她的痛楚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她没有宣泄口,只能不停地唱着歌,唱着悲情,唱到声嘶力竭,唱到鲜血流尽。
    此时,天地之间,一道粗大的闪电劈落,她只觉得眼睛都仿佛瞎掉了,整个人往后一倒,掉入在身后的那个泥水坑里,宛若一个泥人。
    电光之于火石,来得快,去得也快。
    女孩挣扎着站起身来,眼睛忽然瞪得老大,伤心欲绝,在她的脸上你看不到丝毫。
    那块她徒手挖出的坟墓,现在已经被雷霆劈开,而那块她寻来的木块也不知去往了何处。
    看到这一切,她的眼睛里终于流出了液体。
    不过不是泪,而是鲜血。
    她因为虚脱而脚步踉跄,但几乎只是瞬间,她就到了那被劈开的坟墓前面,伸出头朝下方看去。
    那具尸体还在,只是她用来装尸体的草席被雷霆灼烧掉了。
    她没有尝试着去思考为什么这么粗壮的雷霆,劈在她弟弟的身体之上,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只堪堪将草席毁灭。
    一直在被动地接受着现实,让她变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了灵魂。
    唯一知道的,便是这具尸体,是她那可怜的弟弟。
    她叫苏雪,很美的名字,在她的身上却只留下了雪的苍白。
    男孩名叫苏罪,正如他的死一样,他的一生只是为了赎罪。
    女孩紧紧搂着男孩的尸体,仿佛他还存活着一般。
    忽然,她觉得心脏猛地一震,一只手抵着她的胳肢窝,要将她推开!
    这股大力作用在她身上,只让虚弱的她觉得浑身都像是要散架了般,但是她眼睛里的鲜血却忽然止住了,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他,还活着。
    她抱着他的手臂更加用力,而那本抵着她胳肢窝的手此时一拳轰出,落在了她的腹部,将她的身体轰出两步之远,倒在地上,乱发披散,看不清她的表情。
    很痛苦,只觉得肠子都纠结在一起。但是她分明是快乐的,死鱼一般的眼睛里分明是泛着透亮的光,那些血痕被大雨洗刷掉,从她的脸颊之上滑落,就如同她在流泪一般。
    但是她得了一种病,一种从来不会流泪的病。
    她的嘴巴再次张开,干瘪的嘴唇像极了她的胸脯,无力且贫瘠。
    她的歌声很动听,因为有人能够听到。
    “长歌当哭。”一道虚弱的男声响起。
    病从来就是为了被人治好,正如同此刻她眼角掉落的泪,不溶于水,滴滴晶莹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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