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浮图 作者:白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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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刻,被飞来的剑芒击退,木剑平淡无奇,却犹卷九天飞雪:“强人所难,欲行苟且之事,我却还不知晓,太初门下竟然有这般弟子!”

    欲行苟且者狼狈而去,来人回首转身,却不忘予他一件完整衣衫。

    被当做货物般集合,却是在那个人眼前,白衣洁净,神容漠然,心里隐藏的期待,却在下一刻,被冷淡声音划得干干净净:“长老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修炼一途当凭一己之力,这些少年——还是送回去吧!”

    横扫的眼神,仿若终古不化的冰雪,还有一分从未掩藏的轻蔑。

    不!

    他宁愿去渊山为仆为奴,做最累最苦的活计,也不要待在此处!

    “傅……”

    “睁眼!”

    天旋地转间一切远去,唯有清冷声色,一如当时。睁开朦胧双眼,泪水时断时续凝结成珠,被无情山风吹得再也寻不到踪迹。

    然而他却再也无暇顾及。

    嶙峋桠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顶端的柔嫩骨朵儿伸手便可触及,近的几乎要扫过凌乱飞舞的发丝。他怔忪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早已离了山崖,正立于那繁盛花树之旁。

    身后壁立千仞,身下江涛万里,唯有身前,一树灼灼,繁华绮丽,淡紫浓米分的花苞高高低低,婀娜逶迤,仿佛静待人来寻访。

    “你要哪一枝?”耳边嗓音清冷依旧,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却远去了。

    “……不知道,都很好。”他声音低弱而轻微,慢慢将手伸向了繁华的花枝。

    然而那一时,山间却又起风了。

    仿佛只是眨眼的一个瞬间,又仿佛已经过去许久许久,那一树玉堂春,悄然开放了。

    被如霜冷月照耀的嶙峋枝桠之上,高高低低的花苞正在绽放,沉沉的玉堂春压在枝头,己身的芳华几乎要压下所有暗淡阴影。

    它们一边盛开,一边凋零,极致的绚烂与最终的毁灭融合于一瞬,闭合的花苞在下一刻错落打开,然而还未等人瞧见真容,却纷纷坠离枝头,仿若浅色的蛱蝶翩翩飞舞,衔着这一场繁华遥飞到静夜深处。

    夜色里仿佛下起了一场浅紫色的雨,明明灭灭的花瓣随着月华潜入鼻端,唯见方开即谢,冷月霜华下,飞花如雪。

    如此美丽的景致,宛如一场梦境。

    傅少棠低头凝视于他。

    绚烂的剑芒在那一刻绽开,漫天飞花光华似乎被那一剑所夺,劲气激起花枝簌簌,一蓬一蓬的,从下至上荡开。于是,花枝荡起来了,夜风荡起来了,仿佛周天月华也在轻轻荡漾。

    而在飞雪一样的繁华里,一枝花枝仿佛被无形的劲气牵引,缓缓地,飘到了他手边。

    那是被斩下的玉堂春。

    花树巅顶唯一的一枝,吐露月华,即便是所有花苞都开谢之际,也依旧闭合如故。仿佛要等待这一场繁华逝去后,再孤独而寂寞地绽放。

    “我喜欢这一枝。”他拥着他,仿佛谈论风花雪月般天高云远,“你,要将它给我么?”

    顾雪衣握着花枝,怔怔地,望着眼前翻飞的发丝。

    他想起来那件犹带着体温的衣衫,替自己遮去所有不堪;想起在惊海狂澜中的一剑,如带天地之势,而有风雷之怒,击杀所有图谋不轨之辈;想起来重楼飞雪一般的容色,自斟自饮,不忘替他解围;想起抚过身躯的手指,仔细包扎所有伤处;想起塞到手里的暖石,自四肢百骸里散开的纯阳真融,似乎要将荒凉的心都温暖。

    人如冰,心似水,不过短暂至极的相处,却已敌过人生中大半日夜。

    他早已经全然陷落。

    ☆、第29章 良药苦

    斩下的花枝置于浅色玉匣中。

    玉色莹白,花色淡紫,温润玉璧上有淡淡白气,如丝如絮,如云如雾,将一点紫色氤氲渲染,如同日轮初升时,群山巅顶的一点紫气。

    细幼手指伸向光滑玉匣,触碰的一瞬,少年轻轻“嘶”了一声,旋即将手忙不迭的抽回。

    “冷?”

    疑问意思,却是肯定语气。

    顾雪衣点头,手指登时便被人握住,一股暖意沿着肌肤相贴处涌入,登时驱散指尖寒凉。

    这是方既白送来的一方玉匣,玉色洁白,玉质莹润,却是以一整块寒玉挖空打磨而成,被他拿来当做赔礼,送给顾雪衣。

    这寒玉匣做不得其他,却恰巧适合保存花草蔬果一类,也正巧可存那一枝玉堂春。

    他二人于君山上下来,正好方既白邀请他们于自己别院一叙。傅少棠原不置可否,然顾雪衣伤重,二人所在小船漂泊于水上,也决计不适合养伤。是以傅少棠略作思忖,便应了方既白之邀。

    至于顾雪衣,却从头到尾,都未出声反对。

    明珠幽幽,大如鸽卵,悬于床榻之上,照亮这一方天地。木榻上少年呈现俯卧之姿,衣衫凌乱,不住拨弄着玉匣内花枝。

    傅少棠将他手指按下:“别乱动,手上还有伤。”

    顾雪衣先是乖乖的将手收回来,不一会又悄悄去拨弄花枝。被傅少棠看一眼,手指缩了一缩,旋即又小声道:“我被卸下的只是手,手指又没有伤。”

    傅少棠斜眸看他手指上擦痕,冷冷道:“你还有理了!”

    顾雪衣登时噤声,把头一缩,手指听话的停下来了。

    然后那一点触感分明,挥之不去。

    .

    些微真气凝结于指尖,虚虚一划,少年身上衣衫便无声裂开。衣衫下肌肤久不见天日,骨架纤细,身体瘦弱,越显得身体病态苍白。

    傅少棠微微蹙眉。

    顾雪衣脊背优美,然而一身肌肤却绝对和“美”字沾不上半分干系。先前在木城里处理好的伤势,又因为他自己一番折腾,在背部显得触目惊心。结痂的鞭伤,还有在君山上添的口子,大大小小伤痕遍布在这具瘦弱身体上,竟然想寻到一处完整肌肤也艰难。

    心里一声低叹,说不得手指便愈发轻柔起来。傅少棠剥掉他身上破烂衣衫,十分利索的扔到地上,取来早已备好的洁净布巾,仔细在少年背脊上擦拭,一点一点,擦去所有脏污、血迹。手指掠过陈年旧伤,心下微涩,只能放轻力道,又特意在指尖蕴一团真气温暖少年躯体。

    所做种种,不过为稍稍减轻顾雪衣痛楚。

    待得终于将擦拭干净,傅少棠抬头,却见顾雪衣不知何时将头颅转了过来,一双瞳眸黑白分明,凝视人时安静且专注。见得他抬头相望,少年睫毛微动,侧过头去。

    顾雪衣有一双极美的眼睛。

    他素日里都是将眼眸隐藏在凌乱发丝深处,瞳光收敛,不引人半分注意。如此自晦,教人难以看清他真容。傅少棠第一次替他包扎之时,心里并不在意,是以在此刻方才完全看清。

    一点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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