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爷?林少爷?」

    韩汉晗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美梦被打搅,让他心情有些不悦。

    他的双眼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充满深邃,好似挂满满天繁星的夜空一般耀眼而深邃。

    他慢条斯理的坐了起来,自顾自的整理身上的衣物,将那人晾在一旁好半晌,以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悦。

    随即才看向一旁候着的仆妇,冷声说道:

    「我不是交代过了,平时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这间宅院么。」

    仆妇神情恭敬,带着一丝惶恐道。

    「回林少爷的话,是四夫人遣人来带个话儿,让您一起过去吃个饭。」

    「嗯?」

    韩汉晗有些奇怪了。

    因为一直以来,他虽然和四娘亲近,但各宅院也都配有专门的餐点,自有下人送来才对,哪怕是记忆中也是一样。怎么今天……

    难道……

    韩汉晗神色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是如此,或许……就能解释的通了……

    「是四老爷回来了。」

    那仆妇这时看了一眼韩汉晗,见这位小主子一脸思索的模样,便很是有眼色的小心翼翼解释道。

    韩汉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挥了挥手,让仆妇先行下去了,让一直忐忑的仆妇松了口气,小心的退了下去。

    所谓四老爷,自然也就是四娘的丈夫,章府老家主的第四个儿子,他的四叔。

    这般的身份,就算再这偌大的青城,也是显赫了。

    而他这具身躯的身份也算崇高,其生父为章府家主第七子,并不逊色于其他人。

    只是在某次出任务时,出了意外,自此再也没能回来。而章林的母亲,也在生育他几年之后,抑郁而终,撒手人寰,追寻她的丈夫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章林在章府的日子才会这般尴尬。修炼资源经常被克扣,只有零星一点,才会流到他的手中。章林能够凭借这么一点的修炼资源,取得如此的成就,也是他刻苦努力,近乎玩命修炼的结果,就算是韩汉晗,也不得不心中暗赞章林一声,道一声佩服。

    好在这种状况,在章林四叔出面之后,得到一些改善。

    只是可惜,章家四爷虽然实力强劲,地位崇高。奈何负责的是家族商业方面,常年在外奔波,很少归家。不可能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他。

    ……

    既然是长辈回来了,还是这么亲近的长辈,一顿团圆饭,的确少不了。

    韩汉晗也不做废话,思量完毕之后,整理了一下着装,便走了出去。

    他的脑海之中,也不断闪现着关于这位四叔的种种信息,他也很认真的看着。

    在他的记忆中,貌似这位四叔本身是个很严厉的人。而且,能够担任家族在外跑商的任务,除了实力强劲之外,这识人的眼色也肯定是独到。

    他若是不小心些的话,或许会被看出马脚……

    一路上,韩汉晗无视了一些问好的仆人,和路过的家族子弟,表情冷淡没有丝毫变化,顶多只是点一点头,尽量将章林冷漠修行狂的角色,彻底贯彻下去。

    一路上的仆人乃至身份较低的家族子弟,也并无奇怪或难看的神色,觉得这种事情很理所当然。他若是一下子变得格外温和热情,恐怕这些人反而会诚惶诚恐,受宠若惊。

    来到四娘一家所在的独院,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他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笑容,正了正神色,他上前敲响了门。

    「林儿吧?进来吧。不是告诉过你,既然是一家人,就不用在做这些虚头巴脑的敲门了。」

    在韩汉晗敲门的瞬间,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与温和。

    「是,侄儿知错了。」

    韩汉晗笑着走了进去。

    韩汉晗的眼神,因为杀戮与磨练,早已褪去了青涩,变得坚毅而锐利,如刀一般,能刺得人肌肤生疼。

    此时他挺起胸膛,坦坦荡荡,行动间,竟有些龙行虎步的威势,有一种武者的凛然气势,缭绕不散,让人眼前一亮。

    一个看上去粗犷中带着一抹贵气,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坐在主席上,一身淡墨色精装,华贵之气溢于言表。

    他的脸上似乎有了一抹欣慰的笑意,打量着此时的章林。

    他感觉,此时的章林,变化与之前相比实在太大了,一身修为虽然仅在武徒九段,而且也是初初晋升,尚未稳固,但一身气度,已然有了武者该有的模样,让他心生感慨。

    「好,好!不愧是我七弟的儿!」

    这,才是他心中应有的少年英杰模样,才是他所期望的模样。而不是之前,闷葫芦一般,只知修炼,不知他物的修炼狂。

    他心中感慨,果然逆境之中的磨练,最能让一个人成长啊,若是没有那件事,或许……

    想着,他的眸子中,流转过一抹暗淡与伤感。

    上首的男子在打量着韩汉晗,韩汉晗自然也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这中年人穿着一身华贵的淡墨色衣衫,并不显得满身华贵,却自有一种不凡气度。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自有一番威严。

    剑眉星目,粗犷的国字脸上,有着豪迈之气,让人一眼就能感到,此人是那义薄云天之人,而非奸猾算计之辈。

    正乃是四品真武世家,青城章家现任家主之四子,也就是章林的四叔,七段武师修为,章元!

    「四叔。」

    韩汉晗上前行了一礼,恭敬的道。

    在原本的韩林记忆之中,眼前这位威严端坐的中年男人,可是一直对他抱有很高期望的呢。犹如父亲一般的角色。

    面对章元的目光,他一脸坦然,毫无局促不安之感。气定神闲,神色自若。

    事实上,韩汉晗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显得多么忐忑,自己并不欠他什么,不是么。

    看他精神饱满,四娘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问道:

    「林儿,身体好了?」

    韩汉晗笑着道:

    「嗯,经过药浴浸泡,不禁身体好了,修为也有了一丝的精进。」

    「哦?如此甚好。」

    良久,章元收回了目光,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他的一番不卑不亢,显得很是满意,不过转眼又闪过一抹愁色。似乎正在为什么烦恼一般。

    「元,是不是家族又出什么事了?」

    四娘也发现了章元的异样,不关切的问道。

    章元先是一愣,随即苦笑的摇了摇头,目光缓缓上移,随后又低下头来。不知是不是错觉,韩汉晗感觉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让他心中留了意,猜到估计吃饭是其次,这才是真正的肉戏。

    只听章元叹一口气,摇头扶额道:

    「是啊,出事了。」

    韩汉晗也就是章林,神色不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待下文。

    章元叹息一声,看向韩汉晗的脸庞,神色复杂,又带着沉重的道。

    「今天……家族大长老一脉向家主提议。为了磨练英才,家族决定让林儿去与那异族交界的沙漠之城,砥石王城守备军中磨砺一番,磨砺心性,为未来的武道之途,铺垫道路。」

    四娘大惊失色,焦急的道:

    「这怎么可以!林儿正值修炼快速上升期,这个时候的一点一滴时间都浪费不得!这种诛心之语他们也说得出来?

    外出历练一年?他们就是想废了咱们林儿!

    一年之后就是家族大比了,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小林浪费时间在其他方面,又得不到家族资源照拂的话,很容易被他们甩开的!

    不可能!老家主一定不会答应的!」

    纵然是一直不曾说话的章璃,也从实力提升的章林身上转开,抑制住了跃跃欲试的战斗欲望,投来关注的目光。

    韩汉晗的目光,一下子变得莫测晦深起来,混沌不可测,谁也不能探知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章元叹息一声,从他身上收回目光,好半晌,才语言艰涩,缓缓的吐露道。

    「家主,同意了。」

    「怎么会……」

    四娘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失声道。

    「因为大长老提出,要让韩方到家族的祖地去修炼作为条件。为了保证祖地不被旁系染指,家主也只能……」

    因为最近我所表现出的力量,达到武徒九段,所以旁系之人忍不住想要支开我这个强劲敌手。直系之人,就数我背后无人,因此……也只能牺牲我了么……

    韩汉晗心思在转念之间,就已经明悟了。这其中的交易与对博,很浅显易懂,属于赤裸裸的阳谋,但却让人必须走下去。

    那位喜怒不露形色的老家主,心智狡诈如狐。会做出这种选择,舍弃一位并不是最强天才的家族子弟,甘愿自断一臂,保住价值更高的祖地,也不足为怪了。

    虽然他也早已打算,找个机会离开家族庇佑,出去闯荡,磨练己身。但被这般出局,始终觉得很不爽。

    虽然从结果上看,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这就和离婚一样,果然还是主动态更好些。

    「四叔,我要您带个话给家族高层。」

    他暮然抬起头,眼神淡淡,无悲无喜的道。

    「林儿,你……」

    四娘露出惊愕的神色。

    林儿这副模样,怎么好像是……好像是自动放弃了最后争辩的机会了?

    「四娘,家族太危险,而我太弱了,其实在这暗潮涌动的时刻,远离家族中心,保全己身,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四娘,您觉得我会做出莽撞之事,没有分寸的胡乱修炼么?」

    韩汉晗忽然莫名的道。他的眼中晦暗,所有一切心中所想,尽都被埋葬在黑暗之下。

    「林儿你是说……你是说有人在害你!」

    四娘的神色暮然怔住,大惊失色的道。就是坐在最上首的四叔,也是露出思索的神色,并且渐渐拧住了眉。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气度沉稳的章林。林儿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心性改变,也是因为家族争斗,而造成的么?

    「说下去。」

    四叔的神色阴沉,好似能滴出水来。

    这些年,他常年在外奔波,对家族近几年发生事情,和最新的家族动态知之甚少。

    没想到,自己回来之后,居然发现,自小就与自家极其亲近的七弟的唯一独子,居然险些丧命在家族争斗之中。这些人,也太瞧不起他章四爷了!

    韩汉晗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对不对,但是,我就是有这种感觉。现在想来,当时的修炼情况,很是透着一股诡异。

    我想,家主爷爷,可能也是考虑到这一方面,所以才会如此轻易做出让步,让我远离家族中心,做两手准备的吧。」

    这番话大多数是他的猜测和胡诌,为了让人安心。他摇了摇头,对于这些上层人物的心思,感到十分头疼。

    章元眼神眯起,闪烁着危险的色泽。只是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轻叹,他拍了拍章林的肩膀,道:

    「如今,也只能苦了你了。家族的明争暗斗已经变得十分微妙,在这里,你的确不能得到安全的保障,我也不能将此事透漏出去,否则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演变成派系的白刃争斗,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韩汉晗点了点头,神色未变半分,冷冷的道。

    「我知道,家族利益至上,不过,我还是要四叔给高层带一句话。」

    章元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说道:

    「哦?说说看。」

    他很好奇,自己这位变化之大,让他都险些认不出来的侄儿,又会带给高层什么话呢?

    第二天,章元通知他,三天之后就出发。

    同时,章元也送来了一本武道秘籍。

    《炫重拳》,人阶高级武技。

    这套拳法主要修炼火属性灵力,在出拳的同时调动周身灵力,形成火焰,附加火焰伤害。走的是刚猛武道之路。

    而且,平日修炼,可用炎属性灵力温养经脉,强化体魄,虽然难忍,但效果不错。武气等级越高,对于自身的身体改造越发强大。

    单手轻抚这本武道秘籍,尽管只是一本手工拓本,而非原本。但并不妨碍他的修炼,同样珍贵无比。

    并不止这本珍贵无比的武道秘籍。除了它之外,他还将获得一些金钱与药材补助,只不过,恐怕不会太多。

    旁系一脉的人,不会让他在外过得那么顺风顺水的,何况现在的他,也让直系一脉不满了。

    他的嘴角,勾勒起一抹笑容,带着得到武道秘籍的喜悦,也带着一抹不明意味,一闪即逝的讽刺。

    这要说来,还得从昨日那场晚餐说起。

    「哦?说说看。」

    章元很好奇,自己这位侄儿,究竟为何这般执着,非要让他带一句话呢?

    「想让我离开,可以。但,他们想好了付出什么代价了么?家主和直系一脉得到什么,我不管,我只要我的那份交易应有的所得。」

    他神色桀骜,稍显青涩的脸庞上,两道笔直如剑的剑眉,直指向天,有一种挑战家族墨守成规的腐朽规矩的傲气,不让与人的英气。

    章元挑了挑眉,随即明白了。他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抹笑意,眉头却微微轻锁,说道:「林儿。你,当真要如此做?这么做的后果……」

    「彻底开罪旁系一脉,并且引起直系一脉高层的不满么,我知道。但是,那又如何?」

    他说的傲气,也确实有着一副铮铮傲骨。

    作为章家乃至整个青城最顶尖的天才子弟之一,他的确有着普通家族子弟所不具备的话语权,也有资格在这方面,发出自己的声音,提出不满与质疑,哪怕,后果会十分糟糕。

    「林儿……」

    四娘似乎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却无奈放弃。因为她也知道,他在这次家族争斗中,受到最多的波及和牺牲。

    「好,我会帮你带这句话,也会尽力帮你争取应有的资源。」

    也不知章元到底想了些什么,他很干脆,也很果断的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日后的路……」

    韩汉晗的神色果断,露出一丝冷笑:

    「这些年,家族也不见得就如何体贴关照我了。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出来!」

    ……

    回想昨晚之事,韩汉晗露出一丝讥讽笑容。

    恐怕,就算是这么一点的补偿,也是四叔彻夜与那些长老旁系之人扯皮,才夺取的资源吧。

    这章家的内斗,还真是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呢……

    一个家族,流有同样血脉的一群人,居然不好好休养生息,静静发展家族力量,努力将家族势力提升,带入新的辉煌,进而拥有更加庞大的势力范围和资源收入,却只想着内耗,不断的消耗自身本有的实力,实在是愚昧不可及。

    这种家族,已经到了腐朽的边缘了。

    在这里,不待也罢!

    不过,走,是我自己决定的事。不需要他人来妄自决定。既然你们定夺了,可以,没有足够的利益,我也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支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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