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雨山庄,晚风楼,是一幢三层的木楼,也是沈怡的闺阁。所以规格讲究,造型别致,只是早春时节,周遭的景色萧条还是显得稍差一些。

    温暖的阳光自树梢落下,照进门窗之内,而屏风后面一个肤色苍白的美貌女子正抚着古琴,芊芊玉指在琴弦间微微一颤,动人心弦之音令书生也不禁迷醉。这女子正是沈怡,曼妙是纱装笼罩着有些消瘦的躯体,玉骨冰肌,眉头微蹙间千般幽怨之情自美目中流转开来。

    书生也是微微心惊,自己本是一个身怀异术的邪修竟然不自觉间差点被一个普通女子的琴音迷惑,实在是不应该。但是脸上却泛着温和的笑意说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沈姑娘的琴技已臻至化境,一曲余音绕梁,久久萦绕在我心头,不曾淡去!”

    沈怡淡淡的道:“再好听的琴声也要有人听才行,否则与那山风鹤戾又有什么区别呢?”

    书生则是装作听不懂,眼观鼻鼻观心,做正人君子状。心中暗道,你这姑娘也是傻的可以,几首诗词歌赋也能打动芳心!要是寻常女子娶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谁让你们一家都是我的仇人呢?只能怪你生在沈家,命不好吧!

    守信之人不轻许诺言,书生的做派倒是更得沈怡的好感。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觉得一个人好的时候,他做什么都是好的;而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什么你都看不顺眼。

    “公子前来小楼,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沈怡问道,这连日来两人谈诗说词、结伴出游,都是她自己主动。而书生却从未主动来找过她,今天书生前来晚风楼,以她的聪慧还是能猜出一些事情的。

    书生说道:“我昨日在西院那边碰见一个道人,看起来倒有几分眼熟。”

    沈怡闻言道:“西院那边住的都是父亲请来的门客,说不定正是公子的旧识,要不要我请父亲让你们见个面叙叙旧!”

    “那倒不必了,我前来是想借小姐之口转告令尊,那道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曾经就见他在一个村中骗取钱财。我估计他又是听闻令尊好养门客,才到这里来骗吃骗喝的,此等小人不妨让令尊将他赶出山庄,任他吃些苦头。”说话间,书生的眼睛还是隐蔽的瞥了几眼沈怡佩戴在白皙脖颈上的火玉玛瑙,要不是这块通灵火玉能守正僻邪,他也不至于在火雨山庄浪费这么长的时间。

    但你即便是一个方外术士,也不得不遵守人间礼法,书生混迹于俗世倒是更会利用人心来为自己办事。法术虽然好用,但也并不是无敌于天下的。

    沈怡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让父亲给他撵出山庄!”她虽然生来身子柔弱,但是性子却刚正好强,只是无端的相信书生一面之词反倒容易受蒙蔽。

    书生见自己目的达到,又是开始大谈沈怡感兴趣的诗词歌赋,他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若是太过专注于火玉玛瑙,必然会引起沈怡的疑心,那前面诸多准备就算是浪费了。

    沈青嵩是极其宠溺他的这个小女儿,女儿的话总比那一丝感念来得管用,所以仙法神奇也不是没有弊端的。即便你用法术在短时间内改变了一个人的心里想法,但是世间一长他还是能回过味来,找回属于自己的真实想法。

    前些时日将自己接过来,现如今又要干自己出去,即便敖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还是忍不住给这个沈青嵩施以薄惩。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敖溟对火雨山庄也没什么留恋,干脆就回到了城隍庙。

    见到敖溟回来,周子旭连忙放下手中公务出门迎接,毕竟自己能不能干得下去还真要靠眼前这位。

    周子旭面带微笑,前来拱手问道:“道友此行可有收获?”他最关心的自然还是敖溟的顺藤摸瓜摸到藤没有。

    回到堂中坐下,敖溟则将火雨山庄内发生的细说一遍,毕竟法圆、书生两条线索都能走得通,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周子旭的配合。

    “西方佛门?”周子旭惊疑道,他还真是没见过和尚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我派人将这个法圆和尚带回城隍庙,仔细盘问一下详情如何?”城隍庙确实有权力管理这些修行者,但最终还是要看拳头够不够大,否则的话别人根本不理会你,现在有敖溟坐阵,周子旭倒是像借机过把狐假虎威的瘾。

    敖溟点点头道:“这样倒是可行,恐怕也很难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阴谋阳谋,双管齐下,法圆一和尚想在东土混下去,阴司城隍他应该也不会明着得罪。

    这法圆果然不出敖溟所料,还是老老实实地跟随鬼差来到城隍庙,只是心中还在纳闷,究竟因何事受到本地城隍的召见。当然直至在城隍庙中见到敖溟,他才算是明白了因何而起。

    周子旭也就是听敖溟说什么佛教、和尚,直到见到法圆这个大和尚才算是明白了什么是和尚。只见一个脑门锃亮的年轻人,身穿百衲衣,手中拄着一根木杵,另一手上拿着一个化缘用的钵盂。只是那一身法力却是刚猛精进,天生对着鬼魂就有不小的克制作用,一屋子鬼差在佛光照耀下都有些难受。

    敖溟端坐在上方,自然知道这法圆想要施展个下马威,给周子旭一点颜色瞧瞧。但是也不看看是在谁的面前,他心中不悦,冷哼一声。这一声自然包含着莫大的法力,瞬间破除了法圆佛光普照的咒诀,同时也让周子旭和一应鬼差喘了口气,同时对敖溟投去感谢的神色。

    法圆这才惊道:“原来道兄也在这里!”这倒不是他故作姿态,在城隍庙中他的六识受到极大限制,一进门就将心思放在一身官服的周子旭身上,倒还真没注意到大殿里面的敖溟。既然见到了敖溟,他心中的疑惑自然也就消解了,倒是熟稔的攀谈了几句。

    旧情叙毕,敖溟正色道:“法圆禅师,你可知道为何请你来城隍庙?”

    见入正戏,法圆也双手合十,口道:“阿弥陀佛,这个贫僧却是不知!”

    “既然不知道,那我就好好跟你说说,城隍代理阴司审阴之事。如今治下有十数宗凡人枉死,魂魄消失的案件都与火雨山庄中那个书生有关,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说说你昨夜偷会那书生所为何事?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法圆没想到敖溟早就怀疑到他头上,竟然还跟踪了他的行踪,不过并不着急。淡定的说道:“道兄——”

    敖溟坐在高堂之上,惊堂木一拍,气势威严。指着头顶上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说道:“这里是城隍大堂,无长幼之分,我是大人,你是疑犯!”一应鬼差也是齐声唱喏着“威——武——”,一时间城隍庙内倒是有些威严神圣之感,见法圆也被气势所迫,心中都是暗爽不已。

    法圆被这一惊,倒是给准备好的说辞忘了些,只能垂头说道:“大人,那书生虽与小僧相识,但是他所行之事却与小僧无干呐!”

    敖溟闻言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们是怎么相识的,又是如何同时出现在火雨山庄的?“

    法圆道:”小僧年前遇到那书生的时候,也觉得他一身阴气凝重,和大人当日同感,也认为他是被鬼邪夺魄所致。我也想趁机斩妖降魔,弘扬佛门宏光!“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敖溟一眼,但见敖溟没什么表情,只好继续说道:”但是细查间才发现,这书生并非被人夺舍,乃是修行一种法术所致。所以小僧也就没有急着出手,反而是悉心与之结交,这才发现这书生有着一段凄惨的往事。“

    敖溟眉毛一抬:”和火雨山庄有关?“

    法圆道:”大人所言不差,那人本就是火雨山的住户,当然那时候山上并没有火雨山庄。他的父亲虽然只是一个樵夫,但是一生都喜好诗书,所以也是拼尽家中资财供养他读书。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书生天资聪颖,读起书来更是心领神会。考上了童生,中了举人,直到会试的时候被卡住了。但是那也不是他文采不济,只是当年会试考官之首正是后来三公宰辅之一的沈岩,沈岩是个表面光彩内里贪鄙的小人。没有收到礼金,根本不可能给书生中进士,但是一个樵夫连营生都很困难,又哪里弄得来些许金银!然而天道神奇,樵夫进山砍柴还真被他捡到了一块奇珍玉石!“

    ”火玉玛瑙?“

    法圆点点头道:”正是这块火玉玛瑙,玉虽好也比不过儿子的前程啊,樵夫就将这块玉进献给沈岩做了礼金。然而后面的事却出乎樵夫意料,贵为三公的人贪念一起,真是神佛也难挡。连夜派人将樵夫一家杀了个鸡犬不留,还在山中找起玉矿来,然而并无所得。好在书生见机的早,逃过一条性命,后来不知从何处修习了一身异术,只为回到火雨山庄报仇!“

    敖溟摇摇头道:”不对,你说得东西虽然不假,但是缺了点东西!书生想要为自家人报仇,想杀火雨山庄一个鸡犬不留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迟迟不动手?还有他那一身异术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你一个和尚也会适时的出现在火雨山庄?“他自认为不是柯南,但是浅显易明的事情还是看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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