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湖水泛起一阵波纹,原来是黄龙妖王从中探出头来,几日以来浮波妖王水域水脉的变化他已经明确探查到。除了黑龙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够拿下这只老鸭子,只是如此一来他心中更是急切,一半的水域在高阳正则手中,可以说他是离这个彭蠡湖水神之位是越来越远了。

    身为黄鳝,隐迹藏形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藏匿于湖底的淤泥之下,即便是高阳正则竟也没有察觉到分毫。一双透着怨念的小眼睛盯着高阳正则走进太极观山门,转而却是一挥衣袖向逍遥山的后山行去。

    闾山殿内,林刯与黄龙妖王二人怒目而视,近乎是剑拔弩张的神色。

    黄龙妖王黑脸泛着青色,恨声道:“你要的出手理由我给你了,你要的控制缚龙索的咒语如今也拿到了,为什么还不肯出手?你到底是何居心?”看着高阳正则一天天做大,黄龙妖王内心的急切可想而知,然而偏偏这个时候他的盟友林刯偃旗息鼓,他可谓是急怒交加。

    林刯坐在黄梨木大椅上眼角一掣,冷声道:“你就是这么对我说话的?几日不见本事小涨,脾气却是大涨。我为什么不出手?你怎么不告诉我黑龙手中有水神印,怎么不告诉我半湖水脉已尽归他所有?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这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以他的心智怎么会吃黄龙妖王这一套,况且两人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如今同天师许旌阳搭上关系,他更是不将黄龙妖王放在他这一个档次上看待。

    黄龙妖王也没想到林刯知道如此之多的事情,关于高阳正则真正的实力他是有所隐瞒的,怕的就是林刯打退堂鼓不肯帮他。现如今被林刯一一道出,这气势上已经是弱了不止一筹,只能闷头坐在那里。

    见黄龙妖王闭口不言,独自气闷,林刯道:“你虽然还未登上水神之位,这好处也没少得,说说这人肉对你的修行有何帮助?”他当然能够看出黄龙妖王道行的增长,这段时间黄龙妖王闭门不出显然是在修行,然而百年的修行都不曾有什么成效,怎么会在短短月余的时间内产生变化呢?林刯首先联想到的就是被他吃掉的那数十村民,人为灵长,人肉难道真的能帮助修行?他倒是也打起了几分心思。

    黄龙妖王看着林刯的目光,心中一阵恶寒,与虎谋皮怕就是这种感觉。不过还是说道:“人肉对我们妖类的修行确实有所助力,能让我们幻化的形体更加稳固,只是在天庭之下无妖敢随意食人。我这也是打着黑龙的旗号才敢一尝,却也不敢多食,不过对人的修行应该不会有什么帮助。”

    看见林刯那将信将疑的神色,黄龙妖王也不愿多说,开口问道:“除掉黑龙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如今他的实力越来越强,又和正一殿那边搅和在一起,恐怕日久会生出什么事端!你如今也是手握缚龙索咒诀,当尽快与之一战,以免夜长梦多。”

    林刯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如今黑龙手中掌控半湖水脉,手下有老鼋、浮波妖王二将,你能起到什么作用?让我以一敌三,还是让我去送死?”

    黄龙妖王心知林刯说得有些道理,不过也不愿落了下风:“只怕这彭蠡湖周遭数百里之内都传遍了闾山殿仙师将要屠龙的消息,你现在想收手,只怕那黑龙不答应!”

    “你!”林刯也是气得咬牙切齿,坏人之间做事就是麻烦,不掌握点把柄从来不敢合作,只要合作了你就再也别想全身而退。林刯收起怒容想了想道:“这黑龙肯定是要屠的,妖王无需着急,只需再静待两三月。等到那冬日里湖中水落石出,水灵之力退散,即便他手握水神印也不会有太大作为!到时候任他什么龙,还不是要任由我宰割,你也就可以掌控水神印,成为彭蠡水神了!”天时永远都是那么重要,善战者不察天时、不察地利,少不得要发出天要亡我的感叹。

    黄龙妖王听完倒是面露笑容,两人也是由剑拔弩张到抚掌相庆了,宛如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般。

    “既然道长已有定计,那在下也就不多打扰了!”黄龙妖王也是装模作样施了一礼,自袖中取出一物道:“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林刯望去,原来是一株灵参,看那外表金黄,参皮褶皱。怕是有些年头的老参,也是难得的尚品。林刯欣然接纳,心中却是了然,这黄龙妖王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明显是告诉他今天的要是没有满意的答案就什么也得不到。

    “等等!”林刯对着刚出闾山殿的黄龙妖王喊道。

    黄龙妖王转过身来:“何事?”

    “你之前说黑龙与正一道有所来往,是亲眼所见?”

    黄龙妖王道:“当然,有什么问题吗?我来你这之前亲眼见他进了太极观山门。”

    “如此一来,那我便要去正一殿走一趟了。这正一殿的道士整日与妖物为伍,迫害乡民,如何受得起香火!”

    “你!”黄龙妖王既知是林刯的计策,却也是在借机骂他妖物,然而这口气只能憋在腹中愤然离开。

    林刯换上一身白色道袍,手持一柄拂尘,背后立着一名清秀道童,正是那清流。

    两人傲然站立在太极观山门外,只见山门左右有一对联,上联曰:“事在人为,休言万般都是命。”下联曰:“境由心造,退后一步自然宽。”这字龙飞凤舞倒也不知出自谁手,不过意境悠然。

    林刯也不管来来往往的香客,林刯开口道:“贫道闻见这道观中有一股妖气,似是那妖龙的气息!”

    清流道:“师父,是那湖中吃人的妖龙吗?”

    “正是那妖龙,难怪数日以来在湖中寻他不得,原来是藏到这里来了!”

    “师父,那我们赶紧把他揪出来,为民除害!”

    两人在太极观前自导自演一出戏,当然是足以吸引人的眼球,不一会儿身边就围满了香客,观内有的道士也是跟着跑来凑热闹。

    马上就有附近的村民认出林刯来,还专门说着那日在灵威神坛上请神的事情,以及如何要帮助村民除去妖龙。奈何黄龙妖王修炼,湖中近日并没有什么异事发生,村民们倒是渐渐忘记了吃人妖龙的恐怖。谁曾想,刚刚淡去的阴影被重提,尽然还是在常来祭拜的太极观中,这如何不让这些村民香客心惊。

    “道长说得是真的吗?这太极观里真的有妖龙?”

    “这里供奉着道家天师,难道妖龙不怕天师吗?”

    “你看起啦仙风道骨的模样,不会是江湖骗子吧?”

    ——

    当然围观群众是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林刯也不在意,只要这事传出去就会有人猜疑,无论真假。若是真的能将黑龙从道观中逼出来,那他已经想象到正一殿门口门可罗雀的惨淡情景了。

    见门口吵闹的厉害,马上就有小道士急忙前去将事情向观主禀报。这件事的性质显然和踢馆差不多,说他们道观里有妖怪,这以后谁还敢来上香许愿。

    观主看起来就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圆脸胖道士,慈眉善目,一身打扮倒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对着小道士道:“清昀不必着急,且随我出去看看吧!”

    山门口一道士喊道:“观主来了!”果然围观的人呼呼啦啦散开一条道路,将两位正主留在中间。

    见了林刯,观主哈哈一笑道:“听清昀说有个道人来闹事,没想到是师弟来串门了,不知师弟近来可好?”

    这太极观观主道号宏旻,林刯道号宏济,论起来他还真合该称宏旻道长一声师兄。只是如此一来,他之前和清流演了半天的戏就不再有半分效果,这些个肉眼凡胎的人只会注重表象。有了师兄哪还会理会他这个师弟。

    林刯想了一下稽首道:“道兄说笑了,我乃闾山派,你是正一道,哪有什么师兄弟之称。只是这观中的妖气,道兄怕是要给个说法才是。”

    宏旻观主笑道:“观中供奉天师,玄光尽照,澄清玉宇,何来妖氛?只是宏济师弟同出我太极观,如今却妄图行悖逆之事,孝悌之不存者何言荡除妖邪?”

    本来想要借机羞辱抹黑一下太极观的,林刯何曾想这老宏旻与他的口才不是一个量级上的,对于妖邪只字不提却只言他的过错。搞得现在众人对他指指点点,只想一拳将这些蝼蚁凡人轰杀,活不过百年,争些蝇头小利却妄图对他加以指点。

    见林刯面沉如水,眼冒寒光,本来秋高气爽却如同寒冬将至。众人也识趣的闭上嘴巴,这才想起来面前是一个能请神的道士,不禁有些战战兢兢,不由自主的向宏旻靠了过去。

    见林刯已是愤怒至极,宏旻道:“要不师弟去观中寻一寻,让那妖龙现个原形,也让我等开开眼!”

    林刯哪有什么方法让高阳正则现形,原来这件事从一开始他就注定失败,自讨没趣的他也只能带着清流愤然离开。没想到前后不过一个时辰,黄龙妖王被他气走,这么快就在自己身上重现了。

    高阳正则确实还在太极观中,一顿饭虽然简单,却让他和鱼玄机、笋儿二人的感情加深不少,至少笋儿不再对他恶言相向,只是眼巴巴的等着他下一次下厨。

    看着门口的闹剧,高阳正则道:“没想到我是还给太极观带来了麻烦!”

    “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敌就是敌,这次没来他也会找到下一次机会。”鱼玄机沉静的道:“只是他在闾山殿清静修行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还要盯着正一殿不放?”

    “他肯定觉得正一殿好啊,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我还觉得闾山殿挺好的,又宽敞、又清静,比这里好多了!”

    高阳正则笑道:“那就将闾山殿抢过来好了!”

    鱼玄机盯着他道:“修行之路上非要抢的吗?”清静无为,道心天成,像她这样的人确实不多见。然而荷花出自于淤泥,守护一颗纯净的道心又需要什么呢?

    “你不是说了吗?敌就是敌,你不抢他的,他也会来抢你的,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高阳正则道,心中自然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修行的本质就是在争抢,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但是无数人在争抢的过程中面目全非。

    修行之路漫漫,所遇到的诱惑是何其之多,所以如何保持住那颗本心才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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