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数十朵烟花自济州府东门方向传来,虽烟花只显白光,但与空中爆裂之声却远远的传开。

    秦明理心中疑惑,照理来说就算是百姓家有人逝去,也应当以夜晚燃放才是,也不应有数朵烟花同时爆裂,想必是商贾之家有人逝去,故方如此。

    “城外燎原山庄的庄主司徒胜,想必已然逝去。”包文正存心卖弄,故作淡然的开口说道。

    燎原山庄的庄主司徒胜乃是一代名匠,庄内“冶炼堂”以擅长炼制兵刃而名冠清远,司徒胜曾领旨前往上京御器寺讲课授业,而后获朝廷嘉奖领五品御器寺官职,受朝廷俸禄。

    司徒胜生平以天外陨铁炼制三样兵器,一剑一刀一枪。

    剑名曰“九霄”,奉与当今天子,改名为九霄天子剑。

    枪名曰“守正”,奉与当朝九皇子杨景隆,随之纵横疆场杀敌,饱尝敌寇热血。

    刀名曰“无双”,存放于燎原山庄,昔年燎原山庄少庄主司徒兵功至一流,被誉为武林七公子的刀公子之际,获赠于腰间。

    这司徒胜不但是一代名匠,也颇得为官个中三味,与朝中大臣多有交好,因此燎原山庄炼制的兵器,与御器寺众也有份额,如今清远国将士手中所持兵刃,约有二成便是燎原山庄所锻造而成。

    秦明理思索之间,已有衙役前来如实禀告,果然与包文正一般无二,此刻秦明理心中才信服了这相师的测算之术,堪称天下无双。

    “今rb欲与相师把酒言欢,岂料这司徒大人逝去,本官与其乃是同僚,还须前往吊唁,只能留待日后再与相师请教!”秦明理起身抱拳施礼道。

    包文正心中一动,自今日进了这济州府的府衙以来,这秦明理倒是首次抱拳施礼,想必心中已然折服。

    包文正起身抱拳回礼道:“秦大人既有要事在身,包某自当该日上门拜访。”

    “暂缓!”秦明理伸手虚按,朗声道:“来人啊!”

    一名身穿丫鬟服饰的中年妇人,脚步轻快的从远处急忙走了过来,侧身施礼恭声道:“老爷有何吩咐?”

    “将我卧房中那柄玉折扇取来。”秦明理吩咐完,那中年丫鬟闻言便施礼后离开了。

    秦明理笑着道:“昔年夏季入上京述职时,十三皇子怜本官体虚怕热,便赐下了这柄玉折扇,今转赠与相师。”

    “竟是十三皇子赐与秦大人之物,包某又怎敢收下。”包文正闻言道。

    “先生大才,十三皇子素来贤明,广纳四方奇人异士,便是得知也不会见怪。”秦明理笑着说道:“这柄玉折扇,当朝之中所知之甚广,相师有此扇护身,清远国各州府都可去得。”

    包文正却之不恭,拱手施礼道:“如此,包某就多谢秦大人的美意。”

    中年丫鬟脚步轻快的回转,双手将折扇奉与秦明理手上,只见这折扇墨玉为大骨,翠玉为小骨,更是以银为扇钉,扇面也是上京御器寺特制的白色油纸,水不可侵,内嵌“见贤思齐”四个大字,角落中写下了杨景泰三个小篆。

    这是由十三皇子杨景泰,在御器寺扇面稍微加工完成前亲笔题写。

    包文正故作惶恐的双手接过了这柄折扇,握扇拱手施礼道:“多谢秦大人的美意,包某谢过了。”

    秦明理握着包文正的手把臂同游,亲自将其送到了府衙门外,引来知府内众多官吏的侧目注视,便是刘三胜也是惊讶之极,不料这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自家知府大人竟能对这相师礼遇如厮,看来这相师昔日所言,能令自家飞黄腾达不是虚言,日后还要好生逢迎才是。

    府衙外,商豹早就在翘首以待,如今夏季有些炎热,又唯恐自家公子在府衙外失了颜面,早早就备好了四马辕车。

    见公子从府衙中走出便迎了上去,礼数周全的将包文正引领到马车之上,这才轻拽缰绳往浮生客栈驶去。

    浮生客栈中,孙薇薇与南宫宇同时看到了济州府东门外的烟火,心中正在揣测莫非是燎原山庄的司徒胜已然逝去,便听闻浮生客栈街道上已然有人低声说道,临街的冶炼堂闭门谢客,悬挂起了白色的灯笼,前往城外燎原山庄吊唁去了。

    此刻的南宫宇早已心悦诚服,眼见相师所言之事再次出现,倒也不以为意。

    南宫琼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想起前些日子公子所言,看了一眼南宫宇好整以暇的饮着水酒,不由得气从心中升,开口嗔怒道:“弟弟,为姐不惜与人为婢,便是盼望你能光大神剑山庄的门楣,以后切不可遇事迟疑不前。”

    南宫宇闻言黯然兴叹道:“那魔教势大,能不招惹便不招惹,我怎料相师的夫人,竟是被魔教剿灭的天王庄孙雄之女孙薇薇,故而有所迟疑。”

    “公子智珠在握,如今便已有文丰城商家,陆桥三的十九连环坞,我南宫家的神剑山庄,想来这济州府的知府也不在话下,这股势力已然只是比六大门派稍逊一筹而已。”

    “这才不过旬月有余,若是再有一年半载,这江湖中恐怕就已公子的势力为尊了。”南宫琼正色的说道:“便是与魔教为敌,公子也自有筹划,不是你我二人能够参详的透彻。”

    “姐姐放心,定然谨记姐姐的教诲,日后公子但有所令无不遵从。”南宫宇心悦诚服道。

    南宫琼撇了一眼自家的弟弟南宫宇,深知自己的弟弟乍然看起来成熟稳重,其实心中仍是缺乏城府,便是连那年岁有所悬殊的公子多也有不如,真不知公子为何能有如此才智。

    南宫宇望着自家姐姐的美貌,有些惋惜的说:“若是公子能成为我南宫家的乘龙快婿,那便是再好没有了。”

    “啐,你现在连你长姐也敢调戏了!”南宫琼面色略有些羞红,作势要打。

    南宫宇伸手拉住了南宫琼的手臂,望了一眼木门方向,凝神静听并无声响,于是低声说道:“姐姐,你较那孙薇薇不论是相貌还是才学都不遑多让。”

    南宫琼面色一寒,低声斥责道:“闭嘴,我已是被人休妻之妇,岂能配得上公子,日后再要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南宫宇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神情之中多是惋惜之色。

    “异想天开,我如今二十有七,若是成亲的早,便是孩子也快与公子一般大了,此话以后莫要再提及,那孙薇薇的心思本就细腻,若是被其察觉你有此心思,待那枕边风一吹,我姐弟二人所作,便前功尽弃。”南宫琼低声说道。

    “叮铃铃!”

    沈果儿叩响了房门,高声呼喊道:“姐姐,你怎么还不出来,果儿想吃糖人。”

    南宫琼再次冷撇了南宫宇一眼,随即面颊上浮现出一丝喜悦的笑容,打开了房门,牵着沈果儿的小手笑着道:“公子说不许你在吃糖人。”

    “相师哥哥不在,就买一个好不好?”沈果儿小脸可怜兮兮的说道。

    南宫琼笑靥如花的道:“你昨日晚间也是这么说的。”

    沈果儿闻言抱着南宫琼的腰身,摇曳不停的撒娇道:“就买一个。”

    “咳!”

    包文正走转到了浮生客栈的楼梯间,正好听见了沈果儿的声音,故意咳嗽一声再走上前来。

    “相师哥哥!”沈果儿松开南宫琼的腰间,伸开了双臂抱住包文正的腰身,笑嘻嘻的道。

    包文正拨弄着沈果儿的冲天小辫,哭笑不得的道:“快松手,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动不动就撒娇,你已经五岁了。”

    “相师哥哥你记得不对,果儿才四岁。”沈果儿天真的抬头望着包文正,辩解道。

    “三日前,你已经过了五岁的生辰了。”包文正伸手将沈果儿手臂扯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已经不是孩童了,理应懂事了。”

    南宫琼心中啼笑皆非,强忍住笑意的看着十三岁的公子和五岁的沈果儿,辩解要怎么样成为大人,心中也涌起了感慨,自家公子唯有与沈果儿独处的时候,才能恢复十三岁少年的淳朴本性。

    在孙薇薇面前,他是夫君,要为天王庄报仇雪恨。

    在南宫宇面前,他亦师亦友,指点神剑山庄未来的应该如何筹划。

    在尚玉秀面前,他是智囊,指点商家如何破解三子夺嫡之际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唯独在沈果儿面前,他才是那十三岁的少年郎

    南宫琼望着包文正一身长袍,响起平日智珠在握时候的风采,心中不由得一叹,自家弟弟南宫宇所言,又未尝不曾想过。

    若是自家如今尚待字闺中,便是较之孙薇薇还年长甚多,也当厚着颜面与孙薇薇争夺,为了神剑山庄能成为武林第七大门派,可是如今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当真无颜面去做这下作之事。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啊!”南宫琼心中暗自长叹,略有一丝凄婉,虽平日唤孙薇薇夫人,但是已做过人妻的南宫琼又何尝不知,那孙薇薇双眉凌乱,行走间双腿之间未曾有一点缝隙,分明仍是处子之身。

    公子仅是和这孙薇薇有过婚约,便能为天王庄向势大的魔教寻仇,如此有情有义的男子,当真难得,正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为何自家的命便是如此薄如水哪。

    午间,众人用过了吃食后,来到了包文正的厢房之中。

    包文正端坐在桌案前,双眸中散发着神采,自若的开始安排前往燎原山庄的事宜,孙薇薇一身淡红色的罗裙手持一把墨绿色的玉折扇,平添了几分英气,唇角含笑的望着自家夫婿。

    “燎原山庄司徒胜逝去,必然其他五大门派都要前来吊唁,故此我等当前去,以期能崭露头角。”

    “我,与夫人当以天王庄的名义前去吊唁。”包文正略有迟疑,但念到自家与孙薇薇已经数月内共居一室,唯恐孙薇薇面上挂不住,索性便以夫人想称。

    “南宫宇与你长姐,以神剑山庄的名义自去便是。”

    南宫宇闻言,上前一步抱拳低声道:“公子,神剑山庄既已依附公子,自当与公子一并前往。”

    南宫琼闻言心中欣慰,心知自家弟弟虽无城府,但却也聪慧,此时武林六大门派齐聚燎原山庄,正是公子需神剑山庄的威名为托的时候,若此刻南宫宇应下了神剑山庄独自前往,恐怕此后在公子的心中就变得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包文正抬目仔细看了一眼南宫宇,见其确然诚恳,愿意以神剑山庄百年名声为托,助自家能够在这燎原山庄中名声鹊起。

    “好,那我们便一同前往!”包文正感触的说道,昔日南宫宇下手迟疑时残留的不快,顿时消散。

    众人与房间中又仔细商议片刻,便各自回转房间,仅剩下了包文正和孙薇薇二人。

    孙薇薇一身淡红色的罗裙包裹身躯,有些慵懒的双臂支撑着桌案,落座下来不解问道:“夫君,此刻便以天王庄的身份前去吊唁,是否有些过早?”

    包文正叹息道:“日后若想得六大门派齐聚,便是不容易了,如今只能依仗六大门派的正派名声,暂时隔绝魔教弟子对你的搜捕。”

    “你毕竟是绣阁的绣女,若是绣阁眼睁睁的看着你被魔教搜捕,一个连门中弟子都护不住的绣阁,还有何面目立足在武林正道之中!”

    “虽说将自家的性命寄托在绣阁的脸面之上,有失妥当,但事到如今有个七八分的把握,也要勉力一试了!”包文正柔声解释道。

    孙薇薇低眉顺眼的轻声道:“我一切都听夫君的。”

    包文正望着孙薇薇的柔顺神情,心中却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一分,心知若是一个不慎,这如花的笑靥便要魂归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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