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水源之争

    昨晚刘贵夺做了个噩梦,多年前的那件事仍旧折磨着他。

    转眼到时间了中午。刘贵夺感觉自己肚子有些饿了,可是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他担忧与自己同甘共苦多年的胃,于是在饥饿的指引下来到了厨房。

    因为经常去厨房找吃的,刘贵夺认识了船上的伙夫夏琦勇。他从小学习成绩也不好,后来成了一名厨师。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夏琦勇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小饭馆,可是因为生意惨淡,只好关闭。夏琦勇并不喜欢海上的枯燥的生活,可是只有赚够钱,他才能再次咸鱼翻身。

    然而刘贵夺倒是很喜欢夏琦勇,夏琦勇也经常给他一些在餐桌上吃不到的东西。有时候是一束玉米,有时候是一块猪头肉,有的时候仅仅是一根黄瓜,要知道在海上吃到新鲜蔬菜是很困难的……

    与往常不同的是,夏琦勇不在厨房,这种情况非常的罕见,夏琦勇这小子不喜欢去甲板兜风,也很少和大家一起打牌看影碟,大部分时间他都呆在厨房里。

    厨房静悄悄的,刘贵夺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刘贵夺走到了菜板边,刀上有血,菜板上也有血,地上也有几滴。刘贵夺的汗毛一下子立了起来,难道出事了?

    刘贵夺走到大锅旁,把手伸进了水里,里面的水还是热的,事情应该发生不长时间。刘贵夺正在深思。忽然,厨房的门“啪!”一下合上了。

    这一声让刘贵夺惊出一身的冷汗,他猛地一回头,竟然没人。刘贵夺心想,奶奶的,难道真如姜晓龙所说,这艘船上闹鬼?

    这个时候,刘贵夺感到有什么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后背,像是枪。刘贵夺的后脊梁一下子就凉了下来,他顿时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没撞鬼,鬼不可能会用枪,也不需要用枪;忧的是没撞鬼遇到海盗也够呛,自己没钱更没色,多半就撕票了,比撞鬼好不到哪去。

    刘贵夺问:“你是谁?”

    身后那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刘贵夺又用蹩脚的英语问:“areyouese?(你是中国人吗)”

    还是没人回答。

    刘贵夺只当对方吃了哑巴药,他把手伸进了兜里,然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扔在了地上,硬币掉在地上的声音噼里啪啦清脆悦耳。刘贵夺说:“我身上只有这些钱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几声大笑,刘贵夺回过头一看,夏琦勇手里拿着一根大葱,正乐不可支的站在那里:“哇——哦!”

    刘贵夺气不打一处来,问:“有意思吗?”

    夏琦勇回答:“太有意思了。”

    刘贵夺看着夏琦勇的左手问:“你切手了?”

    夏琦勇点了点头。

    刘贵夺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夏琦勇往蒸锅里面添了水,在笼屉里放进了两个馒头。

    在等待的时候,夏琦勇和刘贵夺神秘的说:“这厨房里还有别人。”

    刘贵夺四下看了看,别说是人,连一只苍蝇都没看到,难道夏琦勇精神分裂,出现幻觉?难怪他一直神神叨叨的,这样想着刘贵夺问:“哪有人?”

    夏琦勇说:“他叫小辉。”

    刘贵夺问:“少忽悠我,在哪呢?”

    夏琦勇说:“在我手里。”

    完夏琦勇就摊开了右手,里面有一只灰色的小老鼠,东张西望着,还用鼻子往刘贵夺身上嗅了嗅。刘贵夺指着老鼠问:“你居然给一只老鼠取了个名字?”

    夏琦勇告诉刘贵夺,就在七天前,他发现大米袋子漏了个洞,依据多年的厨师经验他判断,厨房里一定有老鼠,经过长达12小时的蹲点守候,他终于抓住了这名“江洋大盗”。这只老鼠很自来熟,不但不害怕他,还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在夏琦勇喂了它几粒大米后,它隔三差五就往夏琦勇的身上爬,不给它吃的就不下来,时间长了一人一鼠便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于是夏琦勇便把他当做宠物,起名为“小辉”。

    刘贵夺看着小辉在夏琦勇的身上爬来爬去,夏琦勇扔了一块馒头渣在地上,小辉便跑了过去,专注的享用美食。刘贵夺看的心情愉悦,也跃跃欲试,于是拿了一块馒头渣在手里,可是小辉半天也没过去,刘贵夺心想,这什么破老鼠,竟然鼠眼看人低,不把我当回事儿。夏琦勇告诉刘贵夺,小辉可能不喜欢陌生人。

    刘贵夺心情顿生郁闷,夏琦勇又对刘贵夺说:“嘿,小辉能听懂我说的话。”

    刘贵夺拍了拍夏琦勇的肩膀说:“那麻烦你告诉它,就说我是好人。”

    夏琦勇在小辉耳边嘀咕了几句,过了一会,小辉也许真的听懂了夏琦勇的话,也许看刘贵夺顺眼了,于是真的爬到了刘贵夺的手上,把馒头渣叼了下来。刘贵夺的心情马上就开朗了不少。

    小辉吃完馒头渣之后很快又爬回了夏琦勇的肩膀。夏琦勇没有想到,在这次航行中,小辉竟然成了他最亲近的朋友。

    时光匆匆,转眼间大家上船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鲁荣渔2682号进入了南太平洋海域,距离目标的秘鲁海域仅剩一个月的航程。此时船上的33名船员大多已经互相熟识。刘贵夺更是和其中几个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姜晓龙,黄金波,尤其是马玉超,两人年龄相仿,很快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就差没穿一条裤子。

    船上的生活一向平静,直到这天出现了变故,刘贵夺这几天来一直感到严重的胸闷,恶心。这天刘贵夺坐在床上,突然发现他的指甲软的像是肉一样,一撕就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刘贵夺喊马玉超:“喂!马玉超!你干什么呢?”

    马玉超说:“写日记。”

    刘贵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又看了看窗外的太阳,问道:“你清晨八点记日记?”

    马玉超说:“我记昨天的日记。”

    刘贵夺走了过去,对马玉超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几天一直胸闷,恶心,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听到这里,马玉超手上的笔顿时停了下来,马玉超回答:“我也是。”

    刘贵夺对马玉超说:“伸出手!”

    马玉超伸出了手,刘贵夺看见马玉超的手指甲一样软塌塌的,而且参差不齐,看来也是不小心撕破的,刘贵夺松了一口气,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出现了这样的状况,此事绝非偶然。

    刘贵夺问:“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马玉超说:“可能是晕船的自然反应吧。”

    刘贵夺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从来没听说过晕船会导致指甲软化,刘贵夺说:“不可能。晕船不是这样,一定另有原因。”

    刘贵夺想了半天,问:“会不会是饭菜的原因?”

    马玉超说:“不会的,我们在陆地上也是吃的一样的东西,不也没事,除非…………”

    刘贵夺说:“说!”

    马玉超回答:“除非饭菜里面有毒。”

    刘贵夺又问了好几个人,大家几乎都有类似的症状,有的连牙齿都有些松动,显得触目惊心。

    这天,夏琦勇正在揉面,为大家准备中午吃的馒头,他一边揉一边哼着小曲,他的宠物小辉就趴在面板的边缘。把老鼠当宠物并不罕见,但是大多数都是养小白鼠,夏琦勇把一只小灰鼠当做宠物,充分体现了他对种族平等的贯彻精神。新时代讲究人人平等,因此鼠和鼠也要平等。夏琦勇认为,必须保证不同肤色的鼠,享受到一样的待遇。

    夏琦勇专注于揉面,并没有注意到刘贵夺站在厨房门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夏琦勇听见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猛地一回头,看见刘贵夺面无表情的站在身后不远处。

    良久,夏琦勇问:“你这是干什么?”

    刘贵夺心想,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喊道:“伸出手!”

    夏琦勇问:“为什么?”

    刘贵夺掩饰说:“没什么,我想看看你的手。”

    夏琦勇伸出了手,刘贵夺一把抓住夏琦勇的手,他注意到夏琦勇的手指甲坚硬如刀——和大家都不一样。刘贵夺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小子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在饭菜里下毒。

    刘贵夺左手夺过案板上的尖刀,右手一把抓住了夏琦勇的脖领:“说!为什么在饭菜里下毒?”

    夏琦勇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什么下毒,我下什么毒。我和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你也看见了。要是饭菜里有毒,让我天打五雷轰。”

    刘贵夺早就料到夏琦勇不会乖乖承认,杀人犯不会把血擦在脸上,刘贵夺继续逼问:“是谁指使你?”

    夏琦勇用手抓住刘贵夺手上刀的刀刃,用刀尖指着自己的脖子,说:“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捅死我。”

    这时温斗走了进来,看见了这一幕,温斗和船长一样是大连人,作为轮机长他是管理层二号人员,工资也仅次于船长,是船长的心腹,在这艘船上他还有一个弟弟。他长得五大三粗,办起事来也绝不拖泥带水。

    温斗大骂道:“你俩在这干什么呢!我告诉你们,我们出海是办正事来了,要想玩活儿计,都给我趁早滚蛋!”

    温斗上前调停,双方这才放下了刀,刘贵夺把事情和温斗说了,温斗告诉刘贵夺,不是食物的问题——是水的问题。

    如今离岸已有一月整,船上的冻菜和淡水已经全部用完,没了淡水,大家只能喝淡水净化器过滤的海水,这种水就像蒸馏水,没什么矿物质。长期饮用自然会出现胸闷恶心指甲软化等症状。据统计,在海上遇难的人群中,饮海水的人比不饮海水的人,死亡率高12倍。

    夏琦勇一边包扎手上的伤口一边解释说:“我在淡水用完之前存储了一部分,你们也可以说我利用职权为自己牟利,不过我只留了一小部分,昨天淡水就用完了,现在大家都一样。”

    目前船上唯一的淡水,是冷冻设备的空调下面滴下的水,包德一伙人长期霸占水源,一般人不敢跟他们抢,就连船长都要让他们三分。

    这天早晨,刘贵夺从船长那里买了五条香烟,船长那里备有一些诸如香烟白酒泡面之类吃的或者用的,船员需要的话可以去买,就像商店一样。刘贵夺因此一度认为船长黑心,其实船长这样做也是为了船员的便利,船上的东西并不比陆地上卖得贵。

    回到宿舍后,刘贵夺问马玉超:“马玉超,你抽烟吗?”

    马玉超说:“我不抽烟,香烟燃烧时会释放三十八种有毒物质,会导致二十多种心血管疾病,吸烟者晚年患肺部疾病的概率要比不吸烟的人高百分之七十。”

    刘贵夺心想你少给我背课文,但是嘴上却夸赞道:“讲的好!到底是大学生!马玉超,帮我办件事好不?”

    马玉超想都没想就说:“好。”

    刘贵夺拿出那五条香烟,说:“把这些烟发给大家,就说是我给的,除了包德他们。”

    马玉超点了点头,接下了那几条烟,然后抱着它们走出了宿舍。过了一会,黄金波回来了,拿着两包烟问道:“这什么意思?”黄金波是害怕,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谁知道刘贵夺心里盘算着什么。

    刘贵夺说:“放心抽吧,又没有毒。”

    很快,马玉超回来了,大多数人欣然接下了刘贵夺的礼物。黄金波在楼梯边上抽着烟,通过这一个月的相处,黄金波能感觉到,刘贵夺这个人很不普通。但是他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普通。

    当天下午,刘贵夺走到了位于船舱西面的冷冻设备空调处。刘贵夺特别注意的看了看,附近没有别人。空调下放着一个铁盆,一滴滴的水滴进铁盆里,经过了一上午,一盆水早已接满了,流出的淡水弄湿了地板。没有淡水喝的人缺水缺到指甲脱落,拥有淡水的人却任由其白白浪费掉,大家在这条船上都是平等的,你包德凭什么拥有这种特权!想到这里刘贵夺的双拳不由紧握。这一盆水仿佛唾手可得,刘贵夺想起了久违的淡水的甜美。

    此时的包德宿舍里,包德一伙人正在看着影碟,弟弟包宝成用蒙语对包德说:“哥,我路过甲板的时候,看见马玉超在给大家发烟,说是刘贵夺给的,不知道那小子搞什么。”

    包德点了点头,说:“发烟?最近要多注意刘贵夺。”

    包宝成答应道:“嗯。”

    两人沉默了一会,包德忽然说:“对了,水接满了吧。”

    包宝成按灭烟头,说:“我去端回来。”说完就推门而出。

    此时刘贵夺正看着水盆犹豫着,刘贵夺想,天与不取,必受其咎。就算此时端走也没人会发现,总比白白浪费要好,不但自己可以饮用,也可以分发给姜晓龙马玉超他们,最终他端起了水盆,不过他一口也没喝,而是把水倒进了大海里,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在回宿舍的途中,刘贵夺遇见了赶来的包宝成,包宝成没看刘贵夺一眼,他心里想着的是自己的水,一上午的等待后,他也有些口渴了。

    包德正在看影碟,包宝成忽然推门而入:“水没了。”

    包德讶异道:“什么?!”

    包宝成道:“水盆是空的。不知道是谁干的。”

    电视机忽然被包德按灭了,包德心想,会是谁呢?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时光如尿,转眼到了下午,午饭过后,十二人的大宿舍里,有三个人正在打牌,午后和煦的阳光照进宿舍,让大家又找回了久违的温暖的感觉,就像在陆地上。渔船还有半个月就要抵达秘鲁海域,到了渔场之后就要没日没夜的捕鱼,大家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休闲娱乐。听说捕鱼十分辛苦,因此才会有那么高的工资。

    三人正在斗地主,正在岳鹏将要掀开底牌的时候,包宝成走了进来,喊了一嗓子:“岳鹏!”

    岳鹏问:“什么事?”

    包宝成道:“我哥找你。”说完,包宝成就走了。

    岳鹏想不通包德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他并未招惹内蒙帮的人,纵然受到欺压,往往也是沉默以对,以求自保。岳鹏转念又一想,也许事情不是那么糟糕,也许有好事也说不定。更何况自己没做什么背地里使坏的事儿,苍蝇不叮没缝的蛋,料包德也不会拿自己怎样。良久,满怀狐疑的岳鹏放下手中的牌,来到包德的宿舍。

    门是开着的,岳鹏看见包德坐在床上抽烟,包德看岳鹏来了,并未挪动身子,只是说了句:“进来吧!”

    岳鹏慢慢的走进了宿舍,忽然后脑勺挨了一棒子,疼痛难忍。岳鹏回头一看,包宝成手里拿着一个木棍站在那里。

    包德深吸了一口烟,半面瘫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包德说:“说吧。”

    岳鹏这下真的被打蒙了,问:“说什么?”

    包德说:“有关淡水的事儿!”

    岳鹏摇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包德飞起一脚揣在岳鹏的肚子上,岳鹏被踹走三四米,岳鹏甚至没看见包德的脚是什么时候抬起来的。他抱着肚子蜷缩在地板上,嘴角已经流出血来。

    包德站起身来,走到岳鹏身边,弯下腰轻声问:“现在想起来了吗?”

    岳鹏咬着牙忍着剧痛说:“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包德说:“我给你提个醒,淡水是不是你弄走的?”

    岳鹏赌咒发誓:“我要是动了你的水,让我掉进海里喂鲨鱼。我吃完午饭一直和崔勇还有姜树涛打牌,他俩可以作证。”

    包德问:“别人呢?”

    岳鹏不想逞英雄,可问题是他现在想做叛徒也做不成,关于淡水的事他真是一无所知,于是只好说:“我真的不知道。”

    包德又殴打了岳鹏一顿,还是没有从岳鹏嘴里问出想知道的事,最后他挥挥手对岳鹏说:“滚吧!擦干净嘴角的血,把姜树涛喊来!”

    当天下午,包德用同样的手法殴打了包括岳鹏和姜树涛在内的7名船员,终究还是没有找到和淡水有关的任何信息。既然偷走自然要喝,既然喝了必定会有人发现,包德百思不得其解。他如此大动干戈不光因为那盆水,更因为他的权威遭到了反抗。这种事情决不能开先例,有第一个人反抗,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临近傍晚,刘贵夺看着那些人脸上的淤青,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但是这一切都在刘贵夺的预料之中,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压迫与反抗的关系就像是弹簧,压迫越厉害,反抗才会越强烈。

    这一天刘贵夺开始了计划中的第二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船长李承权来自大连,在此之前已经有过二十多年的出海经验,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担任船长。不过船长是这么想的,凡事总有第一步,他这次带队不求如何凯旋,只要能保证不出大的差错就好。

    此外船长李承权在船上也有很多亲信,大副,轮机长,大管轮,伙食长……船上的管理层都来自大连,其中大副和轮机长温斗和他有着多年的交情。以包德为首的内蒙帮,以船长为首的大连帮,以刘贵夺为首的黑龙江帮,构成了船上的三股势力。

    虽然做船长李承权是新手,但是对于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并不陌生。对于包德一伙,船长也无能为力,昨天包德打人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他心想,只要他们不罢工不闹事,就由他去吧,这叫稳定压倒一切。

    此时,船长正在自己的房间看影碟,船上生活非常枯燥,看影碟和打牌是主要的休闲方式,船长不喜欢打牌,他认为那会使得他不像是一个船长,作为一个船长必须保持自己的庄重和威严。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敲门“咚咚咚!”

    船长径直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刘贵夺。刘贵夺开门见山,问:“船上有没有红花油什么的?”

    船长问道:“你怎么了?”

    刘贵夺早就啊托词想好了,他说:“哦,昨天和姜晓龙摔跤,跌伤了。”

    船长叹了口气,道:“到底是年轻啊。”

    船长拿出了医药包,刘贵夺要走了一瓶红花油,一袋三七片,和一联创可贴。刘贵夺离开船长的房间后没有回自己的宿舍,而是来到了十五人的大宿舍,刚吃完早饭不久,大家普遍都在宿舍,刘贵夺拎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大家纷纷看向他。刘贵夺走向了岳鹏,他拿出了红花油,说:“听说你被打伤了,我给你擦点这个。抹上之后两天就好。”

    岳鹏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说:“我自己来吧。”

    刘贵夺道:“不,我帮你吧,你这后背自己够不着。”

    岳鹏脱下了上衣,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臂膀和胸膛,目睹了伤痕的刘贵夺强压心中的忿恨。他帮岳鹏擦完红花油,又在几处伤口裂痕上贴上了创可贴,最后拿着三七片和开水看着岳鹏服下了。刘贵夺以如此的方式,替昨天挨打的7人都料理了伤痕。刘贵夺心想,包德下手居然这么黑。

    之后刘贵夺问道:“还有人在外面么?”

    大家数了数,宿舍里十五人一个也不少,刘贵夺点了点头,然后关上了门,并且将门牢牢反锁,这是为了不让船长或者包德的人进来搅局。随即刘贵夺说:“今天我们大家的谈话谁也不能往外说,更不能让船长知道。”

    大家纷纷点头答应。

    刘贵夺说:“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大家想家吗?”

    有人回应道:“咋能不想。”

    也有人回答:“要是在家,这个时候俺八成和俺媳妇在家门口扫雪呢,现在也不知道俺媳妇干啥呢。”

    刘贵夺接着说:“大家背井离乡出海做船员无非就是为了赚点钱,都不愿意惹是生非,对么?”

    没有人回答,大家沉默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义,也都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惊险。

    刘贵夺又说:“可是,这不代表我们就要受人欺压!”

    人群中竟传来了几声附和,很明显,有人认同刘贵夺的说法。这给了刘贵夺很大的鼓励,刘贵夺接着讲:“在这里,没人能为我们主持正义,我们只能自己争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接下来的两年,我们要在包德的凌辱下工作和生活,让他骑在我们的头上,横行霸道,而我们忍气吞声的度过这两年。但是!我们还有另一个选择,我们可以联合起来对抗包德!我们不要再被他欺负,更不要再挨打。我们要让包德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刘贵夺的演说机具煽动力,人群附和声越来越大。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岳鹏问道:“谁?”

    外面传来一声回答:“我!”

    刘贵夺心凉了半截,是船长。船长接着在外面喊:“把门开开!”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刘贵夺不顾船长的命令,接着对大家说道:“你或许会说,刘贵夺老弟,我需要好好工作,需要一个馒头。是的,生命太重要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比生命更重要,那就是自由,那就是尊严!只要包德一日还霸占着属于大家全体的淡水,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包德一日还在这条船上横行霸道飞扬跋扈,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只要大家一日甘愿受屈辱而不能团结,我们的尊严就不存在!”

    人群的沸腾达到了顶峰,船长在门外已经听见了刘贵夺的讲演,他在外面开始撞门,不止是船长一个人,还有大副和温斗。哐哐哐的撞门声在宿舍中回荡不绝。

    刘贵夺颇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稳重,管你船长还是轮机长,他接着说:“别人欺辱我们,哪怕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孩,我们只会叫着:我表示强烈的谴责和抗议。这样的人是没有骨气的!这样的人是低贱的!我很骄傲,在我们这些人当中,这样没骨气的人少之又少!我的面前,是留着不屈血液的男人!我们不是机器,不是牛马!我们是人!我们不为奴役而战!我们为尊严而战!”

    就这个时候门被撞开了,大家霎时间鸦雀无声,但是刚刚的狂热还没有完全散去,十二人都盯着船长,在船长眼中那就像插在自己胸口的十二把尖刀,船长怒道:“干什么你们!要造反啊!”

    船长平息了一下怒火,他接着说:“好了,下次不要把门锁上。”说完船长就甩手走了。船长刚刚想通,让这帮人打压一下包德那嚣张的气焰不是更好么。

    又经过大约半个小时的讨论,刘贵夺和大家都达成了共识,大家打算联合起来对抗包德,夺回船上唯一的淡水资源。

    事后,刘贵夺对马玉超说:“马玉超,能不能帮我写封信?”

    马玉超问:“给谁的?”

    刘贵夺说:“包德。你就写让他明天晚饭过后到冷冻空调那里,我们之间的事情要做个了断,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马玉超照做之后念给刘贵夺,刘贵夺非常满意,他心想关键时候文化人还是有用啊,大学真不白念,他让马玉超把信交给包德。

    彼时包德正在抽着烟,收到了来自刘贵夺的信让包德十分震惊,包德心想,什么年头了还写信。包德把烟叼在嘴里,缓缓的铺开了信纸。上面写着:包德匹夫,我们素来积怨已深,明日晚饭过后,务必到冷冻空调处,带上你的人,我们一决雌雄!刘贵夺敬上。

    包德给其他几个蒙古人读完信之后,就是一阵冷笑,包德说:“前两天的事儿一定也是这小子干的,他不找我我也要去找他,正好借这个机会,我们好好收拾收拾着这个毛头小子,让他好好老实老实。”

    包宝成说:“刘贵夺一个人怎么敢炸刺,估计还有别人。”

    包德拍了拍包宝成的肩膀,说:“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放羊的时候,爹怎么说的么?”

    包宝成说:“父亲说的话太多了,不知道是哪一句?”

    包德说:“不要害怕,狼群能感觉到你的恐惧。”

    转眼时间又到了晚上,这反复循环的昼夜亘古不变,一日又一日的重复,将漫长变为短暂,将熟悉变为陌生,将新生变为苍老。这个晚上,刘贵夺注定难以成眠。刘贵夺心想,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他是领头人,假如明天没成功,我可能很难在这艘船上混下去了。

    这时,黄金波也没有睡觉,他突然明白了,早在一个月之前刘贵夺就筹划好了一切,只是等待这个机会,但是他谁也没告诉。黄金波害怕的不是斗不过包德,而是明天没有人敢动手。到时候倒霉的就只有刘贵夺。

    与此同时,马玉超也醒着,大学刚毕业的马玉超一直认为出海做船员是一个惬意的工作,他本以为姜晓龙故事里讲述的那些暴力和纷争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他几乎没打过架,对于明天的事情,他有些害怕,同时他也为自己的好朋友担心。

    次日,一轮红日缓缓的从海平面升出,光耀大海。几只鱼儿急促的跃起海面,万物更新。鲁荣渔2682号静静的拨开海浪,一切如常。大家忐忑的度过了这一天,晚饭过后,在刘贵夺的带领下,来到了甲板冷冻空调处。大家迎着夕阳等待了一会儿,包德就到了。

    包德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弟弟包宝成,和其他四个内蒙古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铁棍。包德拎着铁棍缓缓的走了过来,站在人群的另一面,略微面瘫的脸上仍旧面无表情。可此时包德的心里开始翻江倒海,他没想到刘贵夺那边竟会有二十来人。不过他也发现,那二十来人大多有些战战兢兢,不像是二十条等待复仇恶狼,倒像是二十条待宰的羔羊。

    刘贵夺率先开口了:“包德,你应该知道我们要的是什么?”

    包德明知故问:“什么?”

    刘贵夺指着正在滴水的冷冻空调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包德毫不含糊,立马说:“好!我答应你。”

    刘贵夺没想到包德答应的这么痛快。而刘贵夺身后的大家也都露出了笑容。就在这个时候包德又说:“不过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刘贵夺说:“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包德冷笑了一声,说:“你去求船长,告诉他立即返航回国,等船上了岸之后,我绝不再喝这里一滴水。”

    刘贵夺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早知道没这么容易。刘贵夺向前走了两步说:“现在不是由你说话算的时候,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一下。”

    包德笑了笑,说:“好啊。”

    话音刚落,刘贵夺的腹部便挨了包德一棍,刘贵夺甚至没看清包德怎么出手的,刘贵夺冲上前想要还击,却又中了包德一脚,被踹倒在了甲板上。包德力气极大,痛从刘贵夺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中挥发出来,但是刘贵夺明白,既然自己已经觉得拿起枪上战场,那么就已经知道敌人扔过来的不会是牛奶和面包,他并无求饶的打算。

    这个时候,马玉超想要动身冲上前帮忙,但是刘贵夺朝他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先别动,时机还不到。刘贵夺缓缓的又站了起来,他再次冲向包德,身上又挨了几棍,嘴角也流出血来。看着这一切,原本战战兢兢的人群,开始握紧了双拳,怒从每个人心底滋生。

    与此同时,船长走在船舱中,静的连脚步声都显得不合时宜,船长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问身旁的轮机长温斗:“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

    温斗神经大条,左右看了看,说:“好像是有点。”

    船长稍微思量了片刻,船上静的出奇,联系到昨天的事,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船长道:“不好!”说完便朝甲板方向跑去,温斗也紧跟在后面。

    船长和温斗到达甲板的时候,刚好看到包德和刘贵夺在对打,温斗心说这还得了,聚众斗殴,严惩不贷,他要上前制止。可船长却把他拦住了,温斗诧异的看着船长,他心想,这什么意思。

    船长坚决的说:“走!”

    温斗犹豫道:“可是……”

    船长和温斗就这样离开了,走过不远,船长心想,发生这样的事情船长视而不管,是否令船员们寒心?于是问温斗:“你看到什么了么?重要的是,我看到什么了么?”

    温斗无奈的说:“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此时刘贵夺已经又一次倒在了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眼角和鼻子都流血了。大家都在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英雄,大家终于相信,在这样不屈的勇士的领导下,他们一定可以取得胜利。在大家的希冀的目光中,刘贵夺又慢慢的站了起来。包德心想,你还是个难缠的狗皮膏药,这么抗打。包德攥紧了手中的棍子,想要给刘贵夺最后一击,这一点他几乎可以保证。

    令包德没想到的是,他举起的手,竟然被刘贵夺紧紧握住不能挪动丝毫,包德没想到刘贵夺竟还有如此力量,豆子大的汗从包德的两鬓流下。这样僵持了大约10秒钟的时间,刘贵夺反手夺下了包德手里的棍子,并且一棍重重的击在了包德的头上,血从包德的额头流下。

    包德捂着头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刘贵夺大喊道:“尊严!”这两个字在甲板上回环飘荡,经久不散。

    话音刚落,在姜晓龙和黄金波的带头下,压抑多时的二十多人一齐冲了上来,就像是决堤的河水。包德和他的兄弟们被打体无完肤,最终跑回了宿舍。在刘贵夺的心中,暴虐者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在斗争胜利过后,建立一个完善的制度显得至关重要。最后,在刘贵夺的制订下,十五人寝室加上刘贵夺所在的六人寝室,一共二十一人分为三组,以三天为一个周期,轮流饮用淡水。人群欢呼着离开甲板后,偌大的甲板上顿时冷清了下来,只剩刘贵夺一人叼着烟独自徘徊,在夕阳下,他的身影显得孤独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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