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之下水流平静,其河岸边有垂柳林立。夜深月浅,一切都看得并不真切。

    南易急急赶至桥下,但见言心身姿轻摇间猛然就变了一副装扮。

    其衣衫变为了藕荷色简易长裙,厚重的头面消失,面上的粉墨也都全无。清秀恬静的真实面容显露出来,微微扬了扬嘴角笑,眼尾却是下垂带着一抹哀愁:“先生,我逗留人世,从未害过人。来这石桥之上唱曲,也只是因为喜爱。”

    南易点头:“嗯,你不仅没有害人,还做着好事。这石方县的人对你可是赞不绝口,想必他们因为你,比之以往要快乐得多。只不过,我观姑娘却始终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不知有何苦处?若是能够帮得上忙,我十分乐意相助。”

    言心正欲说话时,却是突地转头。南易也随其动作转头看去,发现是晏子归走了过来。

    “你先前突然就消失了,是以我立即追了过来,这位姑娘是?”晏子归说话间快速朝着南易靠拢。

    南易解释道:“她是先前在石桥上唱曲的言心姑娘。”

    晏子归有些不可置信道:“适才我见言心姑娘走下石桥往另一边去了,怎地会在此处?而且衣着面貌看起来也不太一样。”

    “你们眼中见到往另一边走去的,只是幻影。言心姑娘其实不是人类,不过你无需担心,她并不作恶,我来此是看看能不能帮上她。”南易继续耐心地解释。

    晏子归讶然,看了一眼旁边静默站立的言心:“我还奇怪为何听曲不禁会心神沉浸,还能洗净一切忧愁烦恼。只是,既不为人,为何我们皆能看见?”

    “鬼魅或多或少都有迷人心神的能力,言心姑娘因为持着善心,是以并没有用能力去害你们。而你们所看见的,只是言心姑娘想让你们看见的幻像而已。”

    晏子归点了点头:“言心姑娘这般风华绝代之人,不知是何故早逝?着实是让人心生惋惜。”

    言心姑娘转头望向河心:“你们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南易点头:“姑娘但说无妨。”

    晏子归也同时道:“请说。”

    “我生前是位伶人,自小跟着师父学习戏曲。伶人的地位有多卑贱,想必你们也都是知晓的,我们不仅要受尽鄙夷冷语,且后代还世世代代都不得从良。所以,伶人的日子是极为不好过的。但好在戏曲一事,我是出自真心的喜欢,故此也并不在意外界的眼光。”

    “至于伶人被列入专门的户籍,后代不得从良一事,我所想的是孤独一生,不要子嗣,是以也并不在意。”

    “本以为,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生而为了唱曲,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或满足或孤独地终结余生。但在后来的一次表演当中,近百人的大戏,九王爷却独独看中了我,将我带回了府中。”

    “生活不再像往日那般清苦,旁人看在九王爷的面子之上,也不会像往常那般或嘲讽或冷眼,反而是谄媚巴结。”

    “尽管生活大变了样,吃穿皆变得好了,人们的态度也有了不同,我却并没有以往那般开心。因为九王爷钟爱戏曲,府中的伶人并不在少数,我能在台上唱曲的机会不多。”

    “很多时候,我都只能自己在院中独自唱着,但是得到的满足感是远远不及在有听众时的那样。这样的生活,乏味,没有意义,我开始郁郁寡欢。”

    “九王爷待我还是极好的,见我没有了以往的笑容,便赐予了我出府的权利。我开始重新有了生活的激情,在我每次出府之后,我便会寻一方地,不管他人目光,将自己装扮一新后开始唱起曲来。”

    “虽然每次会遭受到不少白眼以及嘲讽,但在我唱着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捧场的。他们皆是真正喜爱戏曲的人,会为我喝彩鼓掌,我每次也会唱到让他们心满意足为止。”

    “我再次体会到了开心,时不时就会离开王爷府出去唱曲。渐渐地,开始有了一群固定的听众,陆远徽便是其中之一。”

    “而且他算是最为用心的了,我固定去的那几处地方,他每一场都不会落下。久而久之,我对他便有了几分印象,后来也就慢慢熟识。”

    “远徽家境贫寒,自小受祖母影响而深爱着戏曲,他为人正直,饱读诗书,对戏曲也有很多独特的见解,有时还能写出绝佳的曲词来。但就因为穷困,并没有闲钱去听曲,是以才会每次算好时间去蹲点等我。”

    “他的这份态度,我是极为喜欢的,是以在我不唱曲的时候,偶尔也会约上他一起闲谈。我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多,他家中的爹爹病重,娘亲极为严厉,唯一的希望便是他能考取功名。所以,他每次出来都会挨训,只是我当初并不知晓。”

    “他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上新写的词,异常开心地让我唱与他听。而我也会每次带上新做的糕点或者是刺绣,回赠他。”

    “就这般一年半载之后,科举考试要开始了。在上路之前,他找到我,言之灼灼地表达了心中对我的情意,他让我等他功成名就之后回来娶我。”

    “我对他,其实也是早就深陷其中的。但我是伶人,我以往也从未想过会遇见倾心之人,所以面对他热切的目光时,我犹疑了。”

    “我不敢说出心中的情感,只是回避地不愿对视。他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对我笑了笑,希望我能原谅他的莽撞。”

    “当他迅速转过头仓皇抬步时,我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我说,我希望我们还能是朋友,永久的那种。”

    “他回头看着我,挤出笑容用力点点头,说一定,毕竟他那么爱听戏曲,也只有我,能唱的最入人心。”

    “他走了,我的生活依旧,除了在府中唱曲给九王爷听,其余时间我总是会寻些地唱给路上来往的人听。”

    “仍然有不少的支持者,但我心里却始终有些空落落的,似乎,戏曲不再是我快乐的唯一理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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