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晨光微亮,海风卷着咸味灌来。离开废楼,穿过一片小树林,又走完一条小道,终于见到这小岛繁荣的一面。像个古朴的镇子,街道清稀,由栋栋小楼组成,分隔而立,都很娇小,点缀绿树成荫。唯独镇中央一栋城堡样的建筑很扎眼,它很庞大,也很霸道,就像强行挤进精灵堆里的巨兽,与四周景物极不协调。

    走在街道上,行人还很稀少,偶见到三五成群的汉子,也都刻意表现得很凶狠。寺音说,那些是来参加竞宝会的各股势力,不过都是些先来探路的小喽啰,用不着搭理。当然,她也只是说说而已,嘴上才说不用搭理,转眼就出手教训了几个借酒发疯的家伙。其中一个稍清醒的,脸都被打得像猪头了,还不明白状况,硬是掉在后面跟了几条街,直至快到一栋粉色小楼时才停下,没敢再多跟一步。

    这栋小楼全身粉色,坐落在镇子靠海的方向,被一圈高挑的椰树簇拥着。

    楼前是道拱门,门上弧形呈现着四个字——七音小筑。

    我环望了下,一路走来,貌似只有这小楼附近没有凶恶的汉子,一个都没有。只有一个老汉坐在小楼不远处的长椅上,身前搁着画板,慢悠悠的在作画。

    寺音对燕子说:“那老头叫艾尔,上个月来的,每天都在那画画,画得挺好的,改明等小雅她们回来了,让给我们一起画一张。”

    燕子啊了声,没有多余的意见。

    庞寒却非常介意道:“我不画。”

    “啊呸,又不要画你。”寺音一脚又朝庞寒踹去,依旧没踹中。

    小犬趁机第一个钻进小楼,随便找了个旮旯,以专业的速度睡着。

    随后,寺音给各人找来换的衣服,轮番进行了梳洗,我被排除在外。然后寺音又将燕子带去一个整洁的房间,说是燕子以前住的那间,三年来从未忘记过打扫。燕子贴到软绵绵的粉色枕头上,很快睡着,睡相也是那副呆样,从来看不出她到底是快乐还是忧伤。寺音为燕子轻轻盖上薄毯,无声笑了笑,回了自己房间。本来庞寒也要求要有自己的房间,但索要无果,寺音直接将他的待遇放在和小犬一个档次。最后,庞寒只得睡了沙发。他确实累了,因为作为吃货竟忘记了早餐。

    顿时,楼里宁静下来,再强都会疲惫,即便是太阳的光耀也需要归宿。

    燕子的房间有扇窗户,就在床的对面。我飘落在窗前,将背影留给熟睡的燕子,平淡的看着窗外更平淡的景色。突然就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呆在窗前。这样,我就可以清晰看着外面的世界,却不被外面世界的尘埃沾染。可以悄悄看尽百态,注视的目光却从不被察觉。或许我真的不适合爬上高山眺望宽广,而更适合躲在某个角落独自欣赏一花一草。

    只是可惜,命运不会对我千依百顺,该来的风雨始终躲不掉,就像这场死亡后的种种奇遇。它们是我从未想到过的,我曾一直认为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再伟大的人都看不见死后的模样。我并不伟大,我只是个小偷,可我却看见了,从永远不被察觉的角度。

    到下午,大家相继醒来。最先醒来的是庞寒,这让我挺诧异,这货怎么看都不像早睡早起的主。他一醒来,便以刘翔的速度与激情,跨越一路障碍,冲到冰箱里捣腾起来。我终于恍悟,原来这货不是睡饱了,而是明显睡饿了,果然就是一吃货。他一手面包一手酸奶,晃晃悠悠就摇出了小楼,蹲在拱门前,嘴里吃着喝着,眼睛全神贯注盯着马路,那叫一个贼眉鼠眼,不像干好事的人。而不远处那叫艾尔的老头仍坐在长椅上作画,满副悠然自得。

    庞寒这货始终在门口傻蹲着,手里的奶和面包吃完了,立马跑回小楼从冰箱里又抢来一份,然后继续蹲点。如此反复,这货的胃得有多肥啊。

    我在他身旁飘来飘去,怎么都搞不明白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不过转念想想,既然是发神经,那我搞不明白也就正常了,因为我又不神经。

    大约神经了有一个来小时,寺音也是醒了,懒洋洋出了小楼,一眼便瞧见蹲得有模有样的庞寒。证明她确实不是近视眼。这丫头偷笑着,鬼鬼祟祟地摸到庞寒身后,出其不意就是一脚。然后,出其不意地踹了个空。庞寒恰好挪身去捡掉地上的面包,避过一劫。

    寺音喜极而悲,破口便骂:“焚蛋!”

    庞寒稳如泰山,不为所动,瞅了瞅捡起来的面包,吹了吹粘上的灰尘,一口咬下,面不改色。那双贼眼依旧锁定在一无所有的街道上,心无旁骛。

    寺音已然气得胸脯起伏,加足音量又是一声:“你个焚蛋!”

    终于,庞寒有了反应,头也不会,直接扔出句:“以后能不能把冰箱里的面包换成烧鸡。”

    “啊呸,你做梦。”寺音毫不留情地啐了一句,看上去相当痛快。

    “要不烤鸭也行。”庞寒果断根据自个的思路继续走下去,仍旧连瞟都不瞟身后的妹子一眼。

    寺音脱口便又是一句:“焚蛋,你去死吧。”

    “着什么急啊,反正这事你和我迟早都要做。”庞寒一本正经道。

    “……”寺音无语的表情很明显。估摸也是意识到和这种另类发脾气就是浪费情绪,所以果断产生打道回府的念头,转身便欲迈步。但连半步都没迈出,突地又回转身,快速蹲到庞寒身旁,问道:“焚蛋,你在发什么傻?”

    这丫的举动忒防不胜防了,我硬是没反应过来,差点让她给撞上。

    庞寒喝掉最后一口酸奶,说道:“等看撞车。”

    “你就做梦吧。”寺音当即乐了:“这里是小岛,加一块都没几辆车,你就等着变望车石吧。”

    “嗯,对,就是做梦。”庞寒却是仍呆在自个非常有特色的思维路线上,道:“明明梦见有两车会撞,就那,就那老头坐的长椅边上,撞得很壮观啊,司机都飞出来了,红水流了一地。既然这岛上有车,那肯定得撞,等等,多等等……”这货反而越来越坚定。

    “做梦?”寺音反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问道:“你不会是太无聊就顺便来等梦里发生的事吧?”

    “当然不是。”庞寒毫不含糊道。

    “那还好,证明你这焚蛋傻得还有救。”寺音松口气道。

    “你太没眼力了,我哪里像顺便,我明明是很认真的特意来等嘛。”庞寒理直气壮地补充道。

    “……”短短一段对话,寺音又无语了,吐出句:“神经病。”吐完便又欲起身回小楼去。可这时,突地就听庞寒亢奋地吼叫道:“哈哈,终于要撞了。”这货刚吼完,就听见一串异常的引擎声,接着就是一声轰隆,嘣地一声炸响,黑烟升腾中,掀起阵阵焦臭味。

    寺音忙不迭回转身,一看,当场石化。

    我也是连忙寻声,一看,险些鬼叫。

    就在那叫艾尔的老头所坐长椅对面,两辆黑色轿车热吻在了一起,难舍难分,相当惨烈。车头整个变形,司机破窗飞出,也已变形,头部破裂,血溅一地,机体内冒出的黑烟熏得路边的椰树都变了颜色,整个现场变形得好似变形金刚大战后的场面。

    总之,一切都变了形,变得和庞寒之前描述的梦境简直一模一样。

    庞寒飞奔过去,绕过两坨报废的铁物,再没动静。

    我连也飘过去,那叫艾尔的老头不知何时已不见了,长椅上安静的躺着两张画。

    庞寒拣起画,一脸糊涂的瞧着。第一副画正是车祸现场的景象,我当即惊叹这老头的画工太厉害了,短短时间竟能画得一个细节都不差,好像事先画好的一样。第二副画则像个酒吧,场面很乱,一群客人在骚乱,吧台内的姑娘却带着笑容擦杯子,台前坐着一个背影,很熟悉,我隐隐觉着该认识,可奇怪的是看不出是谁,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我晃了晃脑袋,正想再看仔细些,庞寒这货却说了声:“没趣。”然后直接将两副画揉成一团,扔了。

    我怒,踹他的欲火自个燃烧起来,这货果然是找踹的天才。

    “怎么回事?”这时,寺音也赶了过来,与之同来的还有燕子。

    庞寒得意大笑道:“哈哈哈,你看,我说吧,真撞车了,我的梦很准呀。”

    “冷血。”寺音脸色不好看。

    燕子忙替庞寒解释道:“音,别生气,这家伙大脑构造特别,天生少些零件,别和他一般见识。”

    “嗯。”寺音得应了一声,然后看着车祸现场,不知说什么好。不过我肯定她不是在同情,因为这撞车的两人正是早晨被她教训过的酒鬼,一来估计这两人是酒后驾车,自寻死路,没啥好同情,二来按她的理论,被她教训的一定是坏人,死一个少个祸害,死两个就少一双祸害,也没啥好同情。所以……我果真还是很冷血啊,虽然我连血都没有了。因为我是鬼啊。

    燕子观察了一会,才说道:“啊,撞得很奇怪,谁清楚怎么回事?”

    寺音瞪了眼庞寒,说道:“被这焚蛋梦撞的。”

    “梦撞的?”燕子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这时,就听庞寒这货莫名其妙地兴奋叫了声:“梦得好准。”叫完,拔腿就往小楼里跑。

    燕子连喊道:“你去干嘛?!”

    “我去梦两只烧鸡……”遥遥传来庞寒的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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