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吉日的前一天晚上,村里人都来给陈先生送烧纸上香,同时也送上份子钱,我和李月、小玲来记帐,我主要在本子上记帐,李月收钱,小玲给来人敬烟。李月报,“□□□,五块(或着,白纱一条、花圈一只)。”我就如实记上姓名,钱数、物品、财物,李月和小玲一起帮忙整点好。响器班子日夜轮流吹个不停,或唱一段秦腔,或来一段民谣,甚至唱时下流行的歌曲也成,反正就是要热闹。

    丹江、红毅、李年他们帮忙招呼客人,等客人来得差不多的时候,用大锅面招待客人一顿,头一天晚上的事基本上就算完了,因为来上礼的客人基本都是本村人,所以吃完饭后各回各家去,只管第二天继续来吃饭。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如同头天晚上一样,用大锅面招待了客人,客人吃完后或者各回各家或者有些喜欢看热闹的,等到中午或一两点钟跟着办丧事的人家送灵到坟上,把灵柩入土为安,响器班子跟着吹得嘀嘀达达的,鞭炮放得噼里啪啦的,这一番闹轰轰的景象,倒比一年一度的过大年还热闹了,简直成了村里的一次“狂欢节”。

    然后到了下午三四点就是最正式的丧礼“宴席”,既是高潮也是结束,等吃完这一顿,丧事也就算圆满结束了。只剩下零碎的后续工作,那需要办丧事的家里自己慢慢弄去,比如还借来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有时还剩下大量饭菜,倒了总是可惜,便分给邻里邻家热着去吃。村里人经过这一次“狂欢”倒也有好一段时间还在回味。

    正因为是一种“狂欢”,事也出得多,其实同村的人平时也不可能聚集到一块去,即使过大年,也是各家过各家的,但到了这红白喜事,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聚到一块,总有有些人之间有些冤隙,碰到一块也就吹胡子瞪眼睛的,这也没什么,但一喝酒就要闹事了,你瞧着他不顺眼,他看着你不舒服,就开始唧唧咕咕骂架,骂得急了就打架,全然不管人家在办红白喜事,旁边就有人正巴不得冷眼看热闹,也有劝驾挡架的,还有火上浇油的,有时越弄越混乱,单练变成了群架,一直蔓延到丧事结束后他们各自继续热闹地“理论”着。

    陈言他爷爷的丧事上也不例外,一旦双方争吵起来也就忘了这是谁家的丧事了,也不管平时这个人多么德高望重。元奎和武仁两家在前年结下的冤,也不是为什么多大的事,就是因为两家的田地紧挨着,据说元奎偷偷把中间的界石往武仁家的田地那边挪了一两尺,武仁当然不干,凭什么让人家白白侵占自家的地,于是就本着“国土”寸土不让寸土必争的根本原则找元奎算帐。而元奎就是死不承认,狡辩说界石本来就在那个地方。一个回合后,武仁也不多说什么,将界石往元奎家的田地里挪了一两尺,这样元奎当然也不干了,于是两家把界石挪过来挪过去的。于是开始升级,先是两家拖儿带口的各站在地头上相互骂仗,骂着骂着就进一步升级,武力解决。这事也终于闹大了,村里出面调停,重新勘察地界,界石也终于回到它最初所在的地方了,但两家的冤仇已经结下了。

    就在那天晚上,元奎和武仁终于在陈言家的院子里狭路相逢了。武仁就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元奎就质问,“你吐什么唾沫哩?”武仁就昂着头看着头顶上幽兰的夜空说,“你管得着吗,我想吐就吐,这里又不是你家里。”元奎就说,“你他妈的再吐一口试试。”武仁就“当仁不让”地再吐了一口,旁边的人早已发觉事情不妙,有的人也就躲开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人就劝着,另外一些人就和稀泥,“好,打,有本事就打,打死一个少一个(权当计划生育了)!”

    结果两个人真的扭到一块去了,总有人去挡架,但挡不下来。当时陈言正在灵柩旁痛哭流涕,听到院子里乱轰轰的,仔细一听,有人在打架,就不由得火冒三丈,回头找了一把刀子冲到院子里,李月和丹江眼明嘴尖,发现陈言有些不对,赶紧过去拦阻,“陈言,你拿刀子干啥?”人们突然听到这一声被吓了一跳,都安静了下来,只见陈言挥舞着刀子说:“谁他妈在我爷爷的丧事上捣蛋,我他妈的叫他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说完又回去守灵去了,元奎和武仁自然也不敢继续闹腾下去了。

    但陈言自己和二伯、大伯、两个姑姑之间也闹了一出。就在宴席快结束的时候,大伯二伯算了算帐,发现人们送的份子钱还不够自己花的有些人更把红白喜事当作赚钱的机会张罗着怎么分配,还有陈先生留下的家产怎么分,结果二伯、大伯、两个姑姑在宴席还没结束,爷爷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在争份子钱、争家产,陈言不想争什么,但爷爷留下的东西他坚决不让分,说谁分他就和谁红眼,于是他们几个也争吵的争吵哭闹的哭闹,吃宴席的客人们权当宴席助兴又看了一场热闹,吃得更加开胃。小玲对我说:“你看,这真是热闹到一块去了。”我看着她不由得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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