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李少游上门向刘承祐告别,被刘承祐叫着密谈了片刻,方才悠悠然地回晋阳去复旨。
    “亏了啊,亏了啊!”马车缓缓北行,坐在车驾内,嗅着空气中漂浮着的淡淡花香,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背靠着车厢,身体随着马车的行进不断晃动着,李少游脑中回想起临别前刘承祐给他的任务。回晋阳后,准备一份重礼,代表刘承祐,去拜访一下苏逢吉......
    话虽没说透,但以李少游的聪明,联想到晋阳朝堂的局势,好不费劲儿地便领会到了刘承祐的“深意”。唯一让他有点无奈的是,礼物方面,刘承祐竟然一点表示也没有。
    脑中浮现出刘承祐那张平淡得理所当然的脸,李少游有点无奈。不过嘴里虽然感慨,脸上却分明带着笑意。刘二郎,显然是将他这表兄当作心腹之臣来看待的。
    “郎君,您在说什么,在二皇子那里吃亏了?”听到了李少游的嘀咕,倚靠在他身边,一名姿容靓丽的美娇娘,好奇地问道。
    这是李少游的一名宠妾,新纳不久,十分地喜爱,哪怕此次前来传诏,也带在身边亵玩。
    听着美人娇媚的声音,李少游转过脑袋,目光平和地打量着她,旋即目光一冽,冷冷地呵斥道:“不该你知道的,不要打听!”
    男人的突然翻脸让美人措手不及,吓到了,下意识低下头,慌张地连道两声“是”。
    见美人受精的娇怜模样,李少游随手捏起其下巴,在她娇嫩脸蛋上捏了捏,脸上绽放开一抹笑容:“这一回,我还真是吃亏了,不过我乐意......”
    ......
    刘承祐这边,送走了李少游后,便命人将慕容延钊与韩通请来。
    “殿下,不知殿下唤末将二人,有何吩咐?”堂上,慕容延钊与韩通对视了眼,瞧向刘承祐问道。
    刘承祐也不啰嗦,直接吩咐道:“晋州那边出问题了,建雄军节度副使骆从朗囚禁了我朝使者,有意背反侍贼。晋阳决定派军讨伐,攻灭不臣,拿下晋州,以卫河东!诏令孤出兵,孤欲让你们二人率兵西进!”
    晋州在潞州西面两百来里,从地图上就可以看出,自拿下潞州后,河东核心地域防区的缺口,就只剩下晋州这块地盘了。
    “遵令!”韩通很是干脆地应命。
    慕容延钊则多想了想,问道:“殿下,我军路遥,朝廷为何不从更近的隰州与沁州派军,反而要舍近求远?”
    “隰、沁两州离得虽近,但兵力薄弱,自守尚有不足,何论出击。算下来,还真只有我们更适合!”刘承祐淡淡地解释了句。
    “此番就出动第四军与骑兵都吧!”
    “我们这一千多步骑?”韩通脱口而发问。
    刘承祐却看向慕容延钊:“延钊兄,还有问题吗?”
    慕容延钊想了想,“啪”得一声抱拳:“末将遵令!”
    经过潞、泽两州的补充,龙栖各军都有所扩充,而慕容延钊所统率的第四军,也终于摆脱了“先天不足”,编制得以补充。
    说着,刘承祐又给二人讲解了一番晋州那边的情况。
    晋州的情况,并不算复杂,与潞州相类。原本晋州留后刘在明也去东京开封觐见耶律德光了,留下副使骆从朗权晋州军事。刘知远当初称帝后,便派使者张晏洪、辛处明前往晋州,告谕登极,招顺晋州文武。
    只可惜,效果似乎不是很好,骆从郎态度暧昧,或许是对契丹人的强大抱有期待,又或者只是单纯地贪恋权力不欲臣服,在刘承祐与耿崇美扳手腕的时候,将张、辛两名使者囚禁了。
    晋州如今的局势,对比于半月前的潞州,或许更紧张些,但也严峻不到哪里去。刘承祐派慕容延钊去,算是给他一次独立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对慕容延钊,刘承祐还是有些信心的。
    ......
    三月的东京,气氛似乎更加压抑了。
    分掠都畿的契丹各路军队,终于慢慢地聚拢而来,看得出来,契丹军队“收获匪浅”,上至将帅,下至小卒,就没有空囊的。
    金银财器、丝绸锦帛、粮食牲畜......各类财货,在契丹人的军营中堆积如山。一时间,东京几乎将整个中原的财富都集中于此。
    同时,在耶律德光的诏旨下,已经有好几批队伍,押送着财货北去了。
    汴宫之中,耶律德光还是老样子,享受着他的胜利果实。晋室后宫的美人,受他宠幸的还不足十一,他还在努力中。
    中原各州传来“噩讯”再不能对耶律德光造成什么影响,于他而言,只要河北地区还稳当,暂时都是可以接受的。
    事实上,虽然同样有骚乱动荡,但比起已如热油躁动的中原来,河北地区的局势,确实要稳定得多。
    近来,耶律德光的心情还算不错。澶州的那干“乱民”,在辽军主力出动之后,被迅速地扑灭了,“贼首”王琼被杀。渡头虽然被毁坏,下面也开始在大河上搜罗船只,准备在西面滑州的白马渡重新搭设浮桥。
    同时,分散的辽军重新聚集起,给他的安全感足了些。北撤的行动,也进行得十分顺利,大量的财货已然装车,汴宫中的财富也打包了一大半了。
    原本威胁巨大的晋兵降卒,也被他拆分,一部分交给杜重威,带去邺城了。剩下的,也打散,用以押送财货、军械、牲畜,干苦力活。(这是个蠢招,这些晋兵降卒中,有的杀了契丹监军吞了物资,有的干脆献给河东以作晋身之资......)
    事实上,在汴宫之中,耶律德光已没有此前得意之时的那般“荒淫”,这段时间,他还算“收心”。
    “陛下。”仆射张砺拿着一份奏本,前来拜见。
    张砺也是契丹的老汉臣了,跟随两代契丹帝王,对其,耶律德光还算客气,摆手道:“赐座。”
    但张砺显然连坐下的心情都没了,脸上根本不掩饰顾虑,神情凝重地对耶律德光道:“河阳崔廷勋来报,耿崇美所率燕兵,全军覆没了......”
    “哦,朕知道了。”耶律德光先是随意应了声,旋即反应过来,形容惊变:“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张砺擦了擦额头不一定存在的汗水,将奏本递给耶律德光:“这是崔廷勋上报的细节,陛下您请过目......”
    阴沉着一张脸,耶律德光看了一遍,直接怒了。
    很快,耶律德光便召集一干胡汉大臣于崇元殿议事,以近乎咆哮的方式表达着他的愤怒,不顾臣下劝阻:“朕要亲提大军北上,破潞州,踏平河东,替耿公复仇!”
    然而,口号虽然喊得响亮,接下来却没有一点落在实处的。除了命河东周边的辽国下属州县势力,加强对河东防御之外,耶律德光下令,加快了北撤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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